过了一会儿,明公开口了。
“辞玉既这般郑重地请孔明先生来,先生必有高明见解。”
诸葛亮一瞬间更不安了。
他自觉学习是很刻苦的,不是在经学上刻苦,而是农业、水利、冶铁、矿山这些,都有所涉猎。
他还努力跟着大将军学打仗了!要说见解,治国安·邦他确实还是有一些浅薄之见的!
……但人家生孩子给他拉来,这多少有点离谱了!
他在医术上可能有一点见解,毕竟和农人打交道多了,那肯定有顺手帮忙的时候。
但要和华佗先生比一比高下,这怎么也不是诸葛亮擅长的范畴了。
明公看了看他,噗嗤一乐。
“我岂看不出孔明先生并非岐黄一道上的人才?”刘备笑道,“我是在想,若我果得一子,将来或可拜先生为师。”
他说出这话时,态度很是平和,但小先生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明公此言,使在下无立足之地也!小子年少,论才学不如当今几位大儒多矣……”
“我年少时拜卢子干公为师,却不知下功夫苦读经书,想来很是后悔,”刘备感慨了一句,“我非精于学问之人,也不想将孩儿教成大儒,先生年纪轻轻,才名品行都很受人敬重,却非那等白首穷经的经学之士,而是于民生之道颇有见解,我看倒也合适。”
紧张的小先生听了刘备的解释,似乎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老师了,但还是习惯性地推脱了一下:
“若论品行,大将军岂不是更……”
刘备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声音也有点憋不住似的。
“拜辞玉为师吗?”
学打仗吗?
学杀猪吗?
学说话吗?
三选一的话,似乎“学杀猪”还是个不错的选项啊!
大将军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
甘夫人吃完粥后,表示很不舒服,医生摸摸脉,出来了。
“快了。”他说。
片刻之后,糜夫人洗净了手,又按照医生要求,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匆匆忙忙进了产房。
陆悬鱼坐在外面有点不安。
“没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她问。
医生摸摸胡子,“大将军,在下有个问题。”
她立刻规规矩矩坐好了,“先生请问。”
“若是这位夫人生产有些艰难……”华佗说,“坐下,坐下,我只说‘若是’。”
她又坐下了,“我可以帮忙的。”
“怎么帮?”
她比了一个剪刀手。
华佗先生高深莫测地看她一眼。
“若是生产艰难,”他说,“依你之见,该救谁?”
“两个都救,”她立刻说道。
“若是不能够呢?”
她张张嘴。
“救母亲啊。”
“若腹中的,是一位小公子呢?”
按照这个时代的看法,答案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这是个儿子,对于刘备集团来说是多么强大的一针强心剂。
无论功勋集团还是青徐世家,他们的付出立刻有了回报与期望,他们会殷切地盼着这个孩子长大,会忠心耿耿地保他继承父亲的江山。
那不仅是为了他父亲这一路给予元老们的利益,那里面一定也有秦汉道德观里最基础的部分在。
他们会用这种办法,报答刘氏的恩义,直到他们也将家业交给自己的子孙,闭上双眼时,他们都是安心且自豪的!
恐怕就连甘夫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与外面那些等候的人是一致的。
“那也救母亲。”她说。
“为何?”
“只要母亲还在,”她说,“小公子还有重来一遭的机会。”
华佗先生注视着她,若有所思,直到产房里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我常以为医者贱业,不足与士并论,但前日管公信至,请我将岐黄之术整理成书,传于治下女吏,我又十分犹豫,以为妇人怯懦,进不足执针砭,退不足明信义,”他缓缓道,“今日闻大将军之言,许是我错了。”
“先生肯定错了,”她斩钉截铁道,“医者怎么能算贱业,医者太有前途了!”
华佗先生有点迷茫地盯着她。
“况且这世上的士人多去了,却无几人能如先生一般治病救人,名留史册!”她嚷嚷道,“给女吏们一个机会!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会报答先生的!将来给先生打板儿供在墙上!一天三遍猪头肉!先生!”
这个马屁拍得华佗有点半信半疑时,产房里的声音突然又高了八度!
外面从平原公往下,人人都攥紧了拳头。
有团团乱转的,转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