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锁在身边。
她会误解也是正常。
宋卿时没理会她,他只是看着逢夕在想,如果她没有失去记忆的话,那他很想告诉她,当年那些欺负过她、算计过她、利用过她的人,都已经被他收拾了。一个两个的,他一一算账,谁也没放过。不知道她知道的话,会不会少一分对他的埋怨与怨恼,心里的位置多给他一分宽容?或者,能高兴一下,他也觉得值了。
明面上的有沈家,暗地里的有岑兰凌、宋昱时……
他在心里一一念过这些名字。
——他全都没手软。
阿夭,我一如曾经的许多年那样,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腰。
不用怕有人欺负你。
即使有人对你很好,叫你不忍,我也不愿意你被道德枷锁困住而选择原谅与成全他们。
他们不该得到成全,该得到成全的人是你。
你被枷锁困住,那就由他来将枷锁劈开。
他望着她的眼眸里逐渐深邃,有些旷远,好像在透过她,与从前的“逢夕”对话。
逢夕一偏头,在对上他这个眼神时,不由一愣。
但他唇角轻勾,朝她淡淡地笑了笑。
他怎么会吓到她?
他总能用冷静与沉着抚平她。
十分钟不到,门铃再次响起。
逢夕刚好经过门边,顺手就将门打开。
已知来者是谁,宋卿时原本准备自己去开,但已经晚了一步,他眉尖蹙了下。
岑兰凌连骨血里都在燃着怒火,甚至门一打开,她的一巴掌都已经准备挥上去——不管他躲不躲,她都想先泄口气。
然而,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只感觉身上滚烫的血液倏然冷却。
岑兰凌彻底僵住,手落下,怒火褪去,眼里的愤怒转作惊讶:“逢夕?”
又被念了名字,逢夕点点头:“是我。”
她怔怔,往常不知有多灵活的大脑这会子僵硬住一般,说出口的话已经不经过它思考,全凭自然反应走,讷讷地问:“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轻极了。
那一瞬间她的冲击太大了,几乎是将这几年里所有出现过的念头全都重新复现了一遍。
刚刚还盈满怒火的眸中,先是惊讶,很快,又涌上一股浓烈得不可控制的情绪来,竟有些泪然。
她微蹙着眉,怀念与心疼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想了整整三年半的孩子,鼻尖酸意再也控制不住,眼底已经涌起泪来,“逢夕、逢夕啊,你终于回来了吗?”
她愧疚太久了,也后悔太久了,这三年多里没有一刻好过,歉意只有越来越深,从来不曾消失。但是没有人来接收她的道歉与弥补,只任由她自己一日一日地在懊悔中度过。
直到此刻再次看见这个孩子,这个优雅雍容了几十年的人,情绪彻底决堤。
“我、我。”岑兰凌无措,有太多话想说,一时间竟是捋不清该说什么,她太激动了,自责又愧疚,“逢夕,逢夕,都是宋妈妈不好。”
你把我当妈妈,我到底是……没对得起你。
“你过得怎么样?你这几年还好吗?”她很想抱抱逢夕,却又担心她并不想自己靠近,“你回来了就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直想跟你亲口说句‘对不起’。”
情绪转变太大,她心痛地捂住心口,难受在加剧。尤其是当对上她平静的眼神,与对待自己的漠然时,她才发现原来真正到来的这一天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过。
她到底无法承受一个,当初满心满眼对自己都是亲昵的人,现在的漠然和无视。
——她还不知,逢夕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生气,她眼中的“漠然”,仅是因为现在的逢夕面对这些纯属只是旁观的心态。
但这就已经足够伤人。
最锋利的利刃莫过于如此。
岑兰凌不停掉着泪,见她没有给自己任何反应,到底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对不起,孩子。你都不知我有多想你,回来了就好,以后别再走了……”
她握的力气有些失控的用力,逢夕也不习惯,她讪讪地拿下她的手。
岑兰凌更是愣住。
她怔怔地想,所以逢夕到底是怨怪她的,已经与她这么疏远了吗?
宋卿时冷眼旁观,简单解释一句:“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岑兰凌哪里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只扭头看他:“什么不记得?”
“她忘记你了。”
岑兰凌再次看向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从她眸中的平淡里,能够印证他所言非虚。
逢夕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局外人,淡漠地看着她情绪波动、再逐渐到失控。
她对于自己所说的话无动于衷,仿佛眼前的人与她无关,她们不过只是陌生人而已。
岑兰凌现在没有空闲去追问更多,她只知道,在这样的眼神里,她近乎绝望。
所有的道歉全都没用了,也都给不出去了。更不必提原谅一说。
等了这么久的人,好不容易见着了,但是她仍无法得到宽恕。人就在眼前,只是她们之间横了一道天堑。
她被困在里面已经这么多年,而现在却只见,她永远见不到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