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首长颤微微的手指指向白宫大楼。桑景闲赶忙答道:“那是咱们县行政中心办公大楼。三年前落成。由上海著名建筑设计师设计。总建筑面积两万平方米。极大地改善了县委县政府的办公环境。提升了我县的形象。为进一步开展工作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老桑的介绍是严格按照县委宣传部发布的《关于介绍县行政中心时应注意的各项问題》的通稿來背诵的。哪知道老首长听了之后却直摇头。桑老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纳闷的看向叶清。还是叶清明白爷爷的心思。她说道:“首长想问的是。那里原先是什么地方。”
桑景闲恍然大悟。忙答道:“那块地皮啊。被县里征用之前是庄稼地。再往前是一片老林子。五八年大跃进。县里大炼钢铁放卫星。把那些上百年的老树都给砍了当柴火烧。再往前啊。据县志记载是本县一位乡绅家的墓园。这位乡绅家一门出了三个进士。其中一个在嘉庆朝当过一任礼部尚书。风水先生说过。他们家的老林子可是风水宝地……”
叶老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沒兴趣听下去了。桑景闲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岔开话題:“老首长要是想看历史遗迹的话。县旅游局倒是一个好地方。抗日战争时期那里是日本宪兵司令部。解放战争时期又是国民党的县党部。这么多年了。建筑一直沒变过。”
叶老微微点头。叶清吩咐司机直接开到了县旅游局。出乎意外的是。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主建筑已经拆除完毕。门板。窗户。几十年的腐朽木头都丢在外面。拆下來的老式青砖整齐的码放着。一些工人在废墟上拿锤子敲着钢筋上附着的水泥块。那座几十年的民国建筑已经不存在了。
桑景闲有些尴尬。说:“真对不起。旅游局原址拆迁建设居民小区。我把这茬忘了。”
但叶老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冲桑景闲微笑着点点头宽慰他。叶清也说:“首长以前在淮西游击区负责敌后作战。主要想看看老战场。老根据地什么的。桑老师可以介绍一些这样的地方。”
桑景闲想了想说:“抗战时期。南泰县属于晋冀鲁豫根据地的淮西游击区。八路军129师一个独立团潜入敌后打游击。司令员姓于。叫于德海。政委姓叶。叫叶雪峰。这支部队全部由老红军组成。特别能打硬仗。先后收编了多支抗日武装。后來淮西游击区变成了淮西军分区。于司令调走之后。叶政委担任司令员。再后來改编成中原野战军一部。开过长江解放全中国……老首长。您不会就是。”
侃侃而谈的桑景闲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首长可能就是当年的叶司令。禁不住激动起來。叶老也咧着沒牙的嘴呵呵笑起來。忽然桑景闲落下泪來。说:“我在纪念馆看过您老的照片。当年多么英姿勃发啊。”
难怪桑景闲感慨。在这位饱读历史的老学究心目中。叶雪峰始终是那个一身粗布军装。腰间子弹转带加左轮枪的英武年轻军人形象。哪能和眼前这位头发沒有几根。消瘦的腮帮凹陷下去的垂暮老人联系在一起呢。
叶清劝道:“桑老师。首长惦记着老区人民。想看看根据地的发展情况。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老一辈革命者的牺牲才有价值。有意义嘛。”
“对啊。”桑景闲迅速擦了吧眼泪。说道:“当年八路军独立团的根据地主要在大青山深处。现在营地已经难寻。不过野猪峪还有一座纪念碑以及抗日英雄墓。以前交通不便利。去那里很难。现在虽然沒通正式公路。但汽车已经能过去了。”
叶老连连点头。对孙女比划了两下。叶清会意。说道:“野猪峪比较远。还有一个距离县城较近的地方。应该是叫苦水井吧。”
“对对对。苦水井乡也是当年抗战的主要战场。”桑景闲介绍道。“1944年。日本鬼子下乡扫荡。苦水井乡下马坡村的群众。为了掩护八路军伤员。被鬼子屠杀了五十多口人。硬是沒有人招供啊。文革时期。苦水井曾经一度改名叫甜水井。后來改革开放。不知怎么地就又叫回去了。唉。沒办法。那地方真的太苦了。方圆十几里就一口水井。压出來的水都是苦的。别说给人喝了。大牲口喝着都不舒服。”
“桑老师。那咱们就去这个下马坡村吧。”叶清说。
桑景闲却有些犹豫。苦水井乡是全县最穷的一个乡。下马坡村又是苦水井乡最穷的一个行政村。人家中央首长大老远的从首都來了。难道就给人家看这个。这不是给南泰县脸上抹黑么。想到这里他就吞吞吐吐起來:“路可能不大好走。”
“沒事。我们都是越野车。”叶清干什么出身的。哪能看不出桑老师的担忧。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首长看看真实的老区。或许会有利于咱们县的经济建设。”
桑景闲一听是这个理。也就点头了。
叶清用对讲机通知开道车:“去苦水井乡。”
开道车是一辆江北军分区的长丰猎豹。车里除了驾驶员。就是赵辉和刘子光以及南泰县长周文了。当周文听到对讲机的声音后。吓了一跳:“苦水井乡沒什么好看的。就别去了吧。”他劝道。
“怎么。周县长有顾虑。难道苦水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赵辉开玩笑道。
“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