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通秉之后,方仁勉强稳定心神,进入蜀军的中军大帐,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只见帐中摆着许多桌椅,中间一张方桌,两排条凳摆在左右,桌子上摆着一排瓜果,五颜六色,大多数自己竟从未见过。
方桌上位坐着一位银色长衫 的青年人,看起来三十上下,唇上留着一撇髭须,正低头查看地图,左右还有几员大将作陪。
这景象完全和魏军的中军不同,如此布置,也是方仁首次见到,都说汉茗商号有许多怪异之物,没想到竟然连军中都已经配置了。
“你便是虎牢关派来的细作?”正惊愕之时,那青年人抬起头来,脸上看不出丝毫威严,但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方仁心中没来由一阵狂跳。
“是,在下方仁!”方仁赶忙低头答话,此时他已经猜到,这位看似平和无害的人,应该就是名震天下的燕王刘封。
“嗯!”刘封微微点头,问道,“我军中并无此人,你莫非是俘虏不成?”
“正是,在下本是虎牢关的守军,如今弃暗投明,愿为殿下效力,”方仁按照约定好的小心回话,“只因虎牢关守卫兵力不足,在下请命前来报信。”
“很好!”刘封淡淡一笑,“你可知领兵之人是何人?”
“在下乃是降兵,不敢贸然动问那位将军名姓,不过这里有他的信物……”方仁点点头,急忙从将手伸进怀中,却一下子整个人怔住了,脸色惨变,半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可是将信物在路上遗失了?”刘封忽然笑了起来,似乎很是善解人意,但这个笑容却让方仁心中更加慌乱。
“是,正是,本来有……”方仁不自觉低下头来,额头冒汗,这倒不是他假装的,而是心中真的十分紧张,总觉得刘封已经看穿一切。
“方仁?”刘封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放在桌案上,呼唤了一声。
“啊?小的在!”方仁浑身一颤,赶紧答话。
“来我营中,夏侯楙还有何交代?”刘封平静地看着他。
“啊?殿下你这,这是何意?”方仁双手紧握,但脸上勉强维持着冷静,强笑道。
“哦?不是夏侯楙指使你来?”刘封眉毛一挑,笑了笑,轻微地颔首,也不知道他信了还是未信,忽然缓缓说道,“你杀了甄家的人,却跑来冒领军功,真是好大的胆子。”
“啊?你怎么……” 方仁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失了方寸,一双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如果刘封只是问军中之事,方仁还能勉强巧妙对答,但忽然说出甄家的事,实在让他大出意外,这可是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也是方仁的致命之处,连夏侯楙等人都
骗过,为何刘封一眼便识破了?
“殿下说笑了,”短暂的失神之后,方仁才回过神来,咽了一口唾沫,强笑道,“小的不过是一名兵卒,什么甄家的人,小的实在不知。”
“嗯,心理素质不错!”
方仁还在勉强解释,刘封却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自己根本没有听懂,但此刻内心却是一片空白,刘封的一句话,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说辞。
“大哥,什么是心理素质?”沉默之时,刘封左首一员身形高大,面色黝黑的武将瞪着一双大环眼问道。
“临危不乱,惊而不慌,倒是做间谍的好苗子。”
刘封并未回答那人的话,却还在打量着方仁,一只手摸索着下巴,像看一件东西一般审视着他,方仁不仅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方仁,殿下并未派出兵马去偷袭虎牢关,你还不从实招来?”就在刘封笑而不语,方仁满头大汗之时,另一边一名文士也开口了,叹了口气说道,“倒是邺城甄家的长子甄
显从长安借了我军一艘大船从水路回家拜寿,如此看来,甄显是永远也无法回家去了。”
“啊?你们这,这是……”方仁闻言,浑身如遭雷殛,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到了此时,他才恍然明白,感情自己百般算计,夏侯楙千万嘱咐,到了刘封这里,都只是一场笑话而已,蜀军根本没有
去过汜水,所有的谎言从开始就不成立,岂不是荒谬至极?此刻的方仁,脑海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精明,浑噩之际,只听刘封缓缓说道:“方仁,你奉命巡守汜水,以为甄家之人便是偷袭虎牢关的兵马,将其尽数杀害,却发现犯下大错,那甄家乃是皇亲国戚,势力极大,但事已至此,你便铤而走险,谎报军情,想要从夏侯楙处讨些犒赏,远走他乡,却不料被夏侯楙利用,又
派到吾军中来报信,是也不是?”“是,不是不是,”方仁刚要点头,又连连摇头,忽然看到刘封的目光渐渐冰冷,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上,大哭道,“是是,小的不过是想报名而已,杀了甄家的人也,也是
身不由己,小的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还请殿下开恩,绕过小的一命。”刘封刚才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简直如同他亲眼所见一般,方仁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彻底乱了方寸,更被刘封的精明所震慑,似乎自己所有的心思,在他眼里都
无所遁形。
却听刘封言道:“嗯,按理来说,你所作之事,倒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