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西垂,夜色朦胧,成都城在刘永几番无奈的攻击之下,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锦水环绕都城,将这座庞然大物紧紧保护起来。
成都虽然很少下雪,但到了深冬之时,寒风吹拂,还是冷彻肌骨,巡逻的士兵机械地走过大街,不复往日皇城卫兵的雄壮威风。
丞相府外,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写着大大的“奠”字,昏黄的灯光轻微抖动着,门口一片死寂,只有两名士兵守卫在此,在冬日的寒风之中,更显凄冷。
正当国难当头之际,堂堂的大汉丞相,也都顾不上前来吊唁,连国君之丧都还未来得及准备,众人都是心有戚戚。
子时刚过,三道人影在夜色掩映之下穿过大街小巷,轻易地躲开卫兵的巡查,来到丞相府东院的外墙。
其中一人灵巧地甩动钩索,爬上院墙,将其他两人也都接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进入丞相府。
当先领路之人似乎对这座府邸十分熟悉,几乎不做辨认,便轻车熟路地从后院来到前厅。
豆大的灯光在大堂里不时摇曳,勾勒得一道人影极其高大,投射在墙壁之上,孤独地扭动着。
三人在内庭走廊下停下,当先之人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见里面设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白色的帐蔓下盖着一块令牌:
汉丞相、姓诸葛,讳亮之灵位!
并没有写诸葛亮的爵位,侯爵是刘备所封,王爵是刘禅所封,如今二帝不存,护驾不周,便不享爵禄。
黄月英一人跪坐在蒲团之上,眼前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烧着纸钱,青烟袅袅,陪同的婢女早已靠着桌腿沉沉睡去。
“岳母!”一声轻轻的呼唤在身后响起,黄月英浑身一震,却没有动,以为这不过是错觉。
“岳母大人!”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黄月英再次打了个激灵,却不敢转过身,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缓缓扭过头来,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惧怕和担忧。
等看到身后确确实实跪着一个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两行眼泪如决堤止水,滚滚而落,就这么看着跪在眼前的刘封,捂着脸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岳母,孩儿不孝!”刘封双目含泪,跪着向前走了几步,犹豫片刻,还是将黄月英揽入怀中,用力地抱紧了她。
黄月英身躯微微一僵,下一刻也抱紧了刘封,压抑着声音哭噎不止,嗓子里放出尖细的悲声,如孤魂无处安放,又如杜鹃悲鸣啼血。
黄月英的悲伤、无助和思念,在见到刘封的这一刻才爆发出来,那空荡荡的灵堂如何能够抚慰她的丧夫之痛?
刘封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黄月英,心中并无半分杂念,对诸葛亮的敬重和愧疚,对黄月英的照顾和抚慰,都不知道从何表达,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安慰了。
虽然这在汉代很不合时宜,但却是唯一能够安抚人心的方式。
良久之后,一整冷风卷进来,两人才有所警觉,黄月英急忙推开了刘封,擦着眼泪,整理着乱发,虽然双目通红,却露出了笑容。
“子益能够平安进城,我便放心了!”发泄情绪之后的黄月英,还如往常一样冷静温娴,丧父之痛,已经过去快一月,她其实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是连夜从城墙翻越进来,城中之人还不知晓,先来探望岳母,”刘封看看大堂四周,不由皱起了眉头,“将近一月,岳母便是如此度过么?”黄月英擦着泪水,笑道:“傻孩子,孔明他勉强也算老年寿终,而且又是为了救你,我伤心一阵也就过了,看了果儿书信,心中便舒畅许多,今日正好是三七之日,便在此
处遥祭一番。”
刘封点头道:“如此就好,果儿挂念岳母,怕你万一生病,身体不好又无人照料……”
“这不还有两个丫头么?”黄月英指了指正蜷缩在一起的婢女,爱怜地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她们这半月跟着我,也受了许多罪……”说着话,黄月英将那两名婢女叫醒,让她们先回去歇息,那两人看到房中忽然多了一个男子,吃了一惊,带看清是刘封的时候,更是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竟然喜极
而泣。
打发走了两人之后,刘封又让黄月英给随他进城的李慕和一名白毦兵安排了住处,两人才在大堂中架起火炉,说起洛阳之事。
絮絮叨叨,问问聊聊,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时辰,眼看将近五更,黄月英知道刘封连夜赶路,虽然还有许多话要问,但还是强自忍住,叫他先去休息。
第二日中午时分,刘封才睡醒,还在洗漱的时候,黄月英已经派人端来了粥饭,正是刘封最爱喝的莲子粥,也是黄月英最拿手的一道菜。
热粥入口,一股一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禁想起了当年追诸葛果的时候,黄月英暗中为他行了许多方便,往日许多温馨的场面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更是唏嘘不已。
看刘封吃得一脸幸福,黄月英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柔声道:“慢慢吃,我熬了一大锅,都给你留着!”
刘封满足地舔舔嘴唇,笑道:“等成都事了,我们便一同去长安吧,到了长安安顿下来,一家人便可团聚,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