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初领江东,拜周瑜为大都督,于柴桑建立水寨,操练水军,不仅是因为鄱阳湖的广袤,更因为豫章郡内水路纵横,四通八达,可北通荆州,东至吴军,南下会稽、交
州。水军训练之时,东吴又疏通加强了水路通道,以此最大限度发挥水军优势,孙权迁都建邺之后,从柴桑至秣陵的水路,轻舟顺水一日可达,与快马不相上下,而坐船之人
无需像乘马那边消耗体力,更为便捷。江东开发水路之便,数十年来的确受益无穷,无论是出兵、运粮还是商船和百姓出行,都受益于此,但自从豫章被蜀军占领之后,这四通八达的水路变成了东吴最头疼的
防线。
豫章水路密如网织,大小水路成千上万,要想全部阻塞防范难如登天,而水为自然之物,更不可能将其阻塞或者改变河道,只能在重要渡口设置港口要塞。
新都港便是东吴在西面新建的最大水路要塞,都江自北而来,从东面注入鄱阳湖,大江自西向东而流,实属怪异。
都江向东三百里,便分为南北两支,北为昌江,南为乐安江,新都港便在此分水岭之地建设,三年来耗费许多人力,虽是新城塞,却仅次于江北的濡须坞。
新都当水陆要冲,位置十分重要,先由大将留赞为太守,因孙权诸葛恪欲图徐州,调留赞随军北上,又以唐咨为守将。数月前楚军叛乱,蜀军尽数调往荆州,而魏军又入侵淮南,孙权御驾亲征,尽调江东兵马北上,新都五万人马虽然未动,却将唐咨调去领兵,以族人孙邻为安西将军镇守
新都。
才来新都不到三月时间,忽然哨探来报,蜀军便长驱直入,十五万大军水陆并进,新都将士上下一片惊慌,他们最担心的一刻还是来临了。
作为镇守前线的将士,他们深知责任重大,更知道面对强大蜀军,危险也同样不小,除了一些真正想保卫江东的士卒,有一半以上都在等着调令下来轮换。
江东士族盘根错节,孙权饱受其苦,登基之后更对建设私兵几次下令调整,各处防备兵力也每隔一段时间便轮替调换,以防有人暗自坐大,威胁朝廷。
来新都的守军大都心中忐忑,有些盼着能遇到蜀军大战一场,捞取功劳,更多的则是祈祷守备期间蜀军不要来攻,赶忙将他们轮替,远离这最危险的是非之地。
守军军心不稳,孙邻又是初来乍到,军中之事大多不熟,基本都由司马刘铄代为处理,这一段时间因为吴兵可调,已经半年不见新兵来轮替了。
此时蜀军大肆出动的消息传来,新都便一片哗然,士兵多有不安之色,孙邻急忙派人向孙权报信,请司马刘铄商议军情。二人与城中文武将官商议一番,众人都是一筹莫展,这次蜀军由刘封亲自统率,水陆各有精锐,推来推去,却无人能够出兵前去抵挡,最后正好决定严防死守,以待援军
。
新都港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朗朗晴日,却如同风雨欲来,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江上波光粼粼,消不去他们心头的阴霾。
官署之内,司马刘铄刚刚巡视一遍回来,摘下头盔,满头细汗,有下人赶紧端上凉茶,就在书房内歇息。
“主公,薛先生来了。”
刘铄放下茶杯,扭头便看到一名蓝衫文士从门口走了进来,家臣刘齐在后面跟着。
“到门口候着,不许任何人进来,”刘铄向文士颔首示意,吩咐着刘齐,在他转身之际又加了一句,“若孙将军来,先请到客室。”
“是!”
下人走后,刘铄对落座的文士说道:“子文,汉军即到,可都准备好了?”
来人名叫薛显,乃是刘繇军师薛礼之子,字子文。二人长辈为世交,刘铄和薛显一同游学长大,也为挚友,薛显在外人看来为刘铄的幕僚,实则并无从属关系。
“吾已暗中命人散步谣言,愿意降汉者已有五百人,更多人还在犹豫观望,”薛显叹了口气,看着刘铄,“唯有将孙权兵败江北的消息传开,方能大见其效。”
“暂且不必!”刘铄还是摇头,皱眉道,“此事若传出,恐军心散乱,必有逃兵,孙邻自会加强防备,我们便不好行事了。”
薛显微微一顿,正色问道:“子休兄当真信那刘封之言?”“以眼下局势,就算不信,你我又能如何?”刘铄看着薛显,叹道,“更何况身为刘氏之后,吾辈自有担当匡扶先祖基业。孙权僭越称帝,侵占江东,早已易志,今又因鲁王
之事迁怒吾族,进退无路,幸遇这光复祖业之事,焉能再错过?”
薛显皱眉道:“刘封之谋,果真令人震惊,若魏延当真未反,不仅江东危险,只怕中原也难保了。”
刘铄冷笑道:“孙、曹皆为窃国之贼,如今两虎相争,自损元气,大汉作壁上观,得取其利,有如神助,岂非天意也?”
薛显再叹道:“当年诸侯纷争,汉室凌迟,至三足鼎立,曹丕篡位,孙权称帝,人都道汉室气数已尽,却不料如今又有半壁江山,再现光武神迹,果然中兴有望。”
刘铄暗自握拳,咬牙道:“先前委曲求全,实为保全安身无奈之举,如今既有此良机,若再错过,岂不叫天下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