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河两岸,因为汉、魏两军的对峙而变得剑拔弩张,春风正紧,呼啸不止,草木葱绿,田地却一片荒芜,被大军所占。
魏军造船整整五日,岸边木筏堆积成山,与对岸汉军修筑的壁垒差不多高,还在无休止地造船,淇水之中木屑草根覆盖其上,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拥堵,形成深潭。
这一日天黑时分,司马懿忽然召集中军议事,暗淡的星月之下,魏军营寨火光亮起,众将齐聚大帐,静听吩咐。
司马懿须发皓白,却精神矍铄,环视众将,缓缓言道:“方今天下动荡,形势深阻,江山沉雄,河北告急,某受大任,以老残之躯扶大厦于既倾,诸位务必要同心戮力,绝地求生!”
众将被司马懿的语气所震慑,凛然答道:“谨遵大都督将令。”
司马懿缓缓拿起桌案上的节钺,沉声道:“今受干国之重,诸位万不可有丝毫懈怠,听吾军令行事,若有违抗、懈怠、拖延者,定斩不饶,休怪本督不讲情面。”
“遵命!”
“嗯!”
司马懿微微点头,重新落座,扫视众将言道:“欲救河北,唯有进取河内,攻破刘封,则其余两路兵不战自退,则中原可复,江山可振,刘封狡诈,诸位切记不可轻敌。”
这几日练兵,司马懿还态度亲和,今日见他杀气腾腾,众将都不敢有多余言辞,纷纷肃立待命,这个时间召集众人升帐,谁都知道马上就要出兵了,只等着领命去出战。
沉默片刻之后,司马懿终于下令道:“成济、程喜何在?”
二将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命你二人领五千兵在正营准备,今夜三更过后,听到鼓声响起,便置木筏舟船于淇河之中,强抢对岸要地。”
成济闻言神色一怔,暗道这不是叫他去送死么?
但想到刚才司马懿的一番话,却不敢有丝毫犹豫,马上上前领命。
司马懿又下令道:“胡质、许允,严世、孙谦,你四人也各领五千兵,于三更在左右营准备,听到鼓响,与成济他们同时过河攻杀,鼓声不歇,不得退后。”
胡质几人也上前领命,几人的任务都差不多,出帐之后相视一眼,纷纷无奈摇头,却也不敢违令,各去准备。
“州泰,此去淇河西北五十里外有金牛岭,淇河与卫水在此相邻,命你带三千人到此处,二更时分便开始挖掘河谷,将淇河阻断,引入卫水之中。”
“遵命!”
州泰眼睛一亮,已经隐约领悟司马懿的意图,马上领命而去。
司马懿又唤都督令史张静吩咐道:“命你带两千兵马,将准备的小船分为五队,上载草把两排,待胡质等将退下之后,马上将船放入水中点火顺流而下,每隔两刻钟放一次,不得有误。”
辛敞不解道:“进攻之后,却放火船去下游,岂不是叫汉军注意右营?”
司马懿沉沉一笑:“这几日淇河之上多草木树根,木屑树皮,许多地方已经被乱草拦住,火船必到半途受阻,沿河之上有火,敌军必来查看,吾叫他空来五次,于下游再放火之时,便可趁虚而进矣!”
辛敞深服其论,正感慨司马懿思虑如此缜密的时候,却听他又吩咐道:“今夜子时,吾亲自领兵去滑县鲜卑寨中攻其右营诱敌,刘封定以为先攻左营乃是声东击西之计。
见吾亲自领兵夺右营,必会分左营兵马来救,那时候正好淇河已干,可教士兵搭木筏为浮桥,叫鲜卑军过河攻左营。”
辛敞没想到司马懿用计如此繁杂,虚虚实实,叫人防不胜防,沉吟片刻才记在心中,点头道:“都督前去诱兵,右营有张苞镇守,千万小心。”
司马懿点点头,又吩咐道:“此番攻左营,却也要用计而行,叫轲比能兵分两路,一路直冲左营辕门,一路到东南方向放火,此季夜风正紧,一旦起火,则汉军不得不退,若得淇水之西,则进兵河内不难矣!”
辛敞抱拳道:“有都督如此妙计,恐怕诸葛复生也难料就,更遑论刘封了。”
司马懿却皱眉道:“刘封此子,心性难测,如今军中文武俱全,千万不可大意。”
辛敞忙道:“是!”
等众将散去,司马昭劝道:“父亲,夜晚出动,多有不便,不如今夜由孩儿领兵去滑县,父亲坐镇中军调度……”“不可!”
司马懿断然打断了司马昭,“今军心不定,士气低落,吾若不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如何能够调动三军?
况吾军令已下,岂能轻易便改?”
“父亲,你这身体……”司马昭焦急道,“前半月伤寒未愈便离开了邺城,如今又连夜行军,如此劳顿颠簸,恐怕……”见司马懿瞪过来,司马昭低头道:“父帅当一国之重,三军之魂,万不可勉力而行,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你道吾已然老迈无能了么?”
司马懿斜睥着司马昭,目光闪烁,旋即怅然叹道,“吾父子三人为国奔走,沉浮数次,子元乃至于此染病身亡,如此殚精竭虑,却频遭猜测,人心何其险恶?
当此危亡之际,就该全力施为,以证吾父子之忠心,你可明白?”
司马昭一怔,有些茫然,却还是下意识地微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