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五月,折绾的眉心一直跳个不停。莹姐儿都看出她的不安来,她试图去安慰大伯母,但她人小,说出的话连同承诺一起显得格外的不靠谱。
啊,好想长大!越来越想长大了。
折绾尽力安抚她,“我没事。”
莹姐儿暗暗跟雁雁道:“怎么可能没事嘛。”
她是最了解大伯母的。
是日雨落,折绾带着莹姐儿上勋国公府做客,两个小姑娘就趴在廊檐下听雨。
雨声滴滴答答让人心烦。
雁雁也有心事,闷声道:“姨父姨母吵架了。”
姨父最近的脾气非常大,昨日还训斥姨母,说姨母“不管俗物”,难当宗妇。姨母反唇相讥,说他倒是喜欢俗物,所以养出了三个争女人争银钱的儿子,天天在家里唱大戏。
她听见姨母嗤笑道:“如今满京都谁不知道勋国公府是俗不可耐的地方。”
两人就在屋子里面摔起了东西。
雁雁还听见姨父骂自己和阿隼哥哥是“野种”“孤儿”。
阿隼哥哥手指头都是颤抖的,紧紧的牵着她手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和姨母享福的。”
但他们位卑人轻,越长大越是知晓“享福”不容易,这个“总有一日”是什么时候呢?
雁雁不知道。她也想快些长大,“等我自己能活了,就不用让姨母操心,也不用让她受此屈辱。”
两人都因没长大而悲伤,抱在一起稀里哗啦的哭,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折绾和孙三娘在屋子里面说话,瞧见之后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孙三娘笑得不行:“估摸着小儿没见过苦痛,此时正为我伤心呢。”
笑完之后又叹息,“大人不行,连累孩子跟着担心。”
折绾就轻声劝解,“你若是觉得日子实在是不顺心……不行就和离吧?”
孙三娘诧异,又轻笑起来,“说什么傻话呢。”
两姓之好,世家族人,要是能和离,她就不会被嫁过来。
她如今也是看开的,道:“受了十五年荣华富贵,如今也没冷着饿着,便也算是给父母报恩了。”
她站起来,“只是他最近脾气大,动不动就朝着我吼——呵,我也不惯着他,如此竟然没觉得委屈,只等着他来吵,我有气还有地方发。”
折绾听见这话抬头,心里揣摩出些许苗头,“他是为着什么生气?”
孙三娘:“不知道。”
她想了想,“估摸着还是为着老大,我瞧着老大被他打了。”
折绾蹭的一下站起来:“因着什么被打?”
孙三娘:“女人?听闻是去了青楼。”
外头也是这么传的。
孙三娘:“确实是因为青楼女子跟老三打了一架,将他给招过去了,这回怕是又出去喝花酒。”
折绾闻言又坐了回去,道:“这般啊。”
但她却知
晓事情应该发生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
她对孙三娘承诺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别怕,有我呢。”
孙三娘乐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别总觉得我弱。”
晚间莹姐儿跟折绾睡,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诉说了自己的烦恼,“我想帮帮你的,但我还没有长大。”
折绾摸摸她的头,“我懂——我懂。”
她轻声道:“我确实是碰见了难事——我是发现我这五六年啊,只顾得上往一条道上走,看着好像厉害了,但真碰上事情却没有去解决的能力。”
若是换个人知晓郧国公府的事情,是不是早就帮三娘解决了?
因为帮不上大忙,所以她的承诺显得格外苍白。
而她近几日才发现,一旦碰上这种无力的事情,她的“性子”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苛责”自己。
可不能如此了。
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调整了心绪,半晌之后又开始劝解道:“但不要苛责自己,不能做到事事都周全是正常的,我们只是普通人嘛。只要尽心尽力去做,能确定有一个还不错的结果就行了。”
说给莹姐儿听,也说给自己听。
没道理走到这一步了还要走从前的路。她撑着身子,“莹姐儿,你不要担心,我能自己解决的。”
莹姐儿点点头,又小声道了一句:“那你也不要担心孙姨母,她也能自己解决的。”
折绾愣了愣,莹姐儿抱住她,“我懂——我都懂的,孙姨母跟勋国公吵架了你担心嘛。”
折绾就笑起来,“你说的对,她自己可以的。”
“莹姐儿,谢谢你。”
莹姐儿可算是安心的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折绾一直在给孙三娘准备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第三天,御史台突然上书勋国公之子以“良田”做“荒田”,侵占良田五千亩。
后又有人上书勋国公好友秦家也借着勋国公长子的名义侵占上千亩良田,实在是罄竹难书。
这件事情迅速被压了下来。皇帝当日坐在朝堂之上,面无表情,并没有大怒,只是叫人提审勋国公父子,围禁勋国公府以及勋国公二房和三房。
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没有缓过神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