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贵的澄泥紫云砚台摔落在地,磕去了一个角,砚台中尚未干透的墨汁也滴落沾染在地毯上。 勉强将心中的怒气压下的少帝两手扶着案桌角微微气喘,用玉冠束得整整齐齐的青丝有些凌乱,贴在苍白的脸侧。 烛火摇曳,肩头还在颤抖的陆君辞蓦然笑了起来,秀气的眉头却是紧皱着,眸底深处无半分笑意。 是个下半张脸在笑,上半张脸在怒的状态。 身穿玄色绣金龙衣袍的少年缓步走下台阶,俯身慢慢跪下将那方磕破一角的砚台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乌黑湿润的眼珠缠着血红的丝线。 眼泪滚落下来,和砚台中的墨汁混合在一起。 “夫子........” “照云将您送的砚台给摔坏了。” 说来这砚台,还是时南絮补上的新年礼,只是她未曾想到陆君辞看到礼物时会这般欣喜,就连眼中的光都亮了几分。 深宫的夜总是这般凄清,唯有灯火无温。 尚还年少的一国之主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为自己舔舐伤口般慢慢蜷缩蹲下,捧着砚台的十指极其用力,就连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茫然的陆君辞抬眸,望着殿中摇晃的灯火,心中漠然地想着,待到天下尽归他手时,他以山河为聘送到她眼前,届时夫子眼中便只能看到他一人了。 想到皇帝寝宫后快要建好的秘宫, 外表柔弱无害的少帝抿唇轻浅地笑了起来。 这朝堂上的风波, 终究是上演到了时南絮面前。 本来正站在文官末尾的时南絮忽然听到沈亭松冷冷淡淡一声否决,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看到眼前两派对峙的架势,顿时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摄政王和当今少帝的对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早年摄政王对朝政把控过强,压得少帝陆君辞逆反心理出来了,如今收拢在手心的势力已隐隐有和陆重雪一派分庭抗礼的趋势了。 前面文官言官和武官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时南絮困意都上来了,于是半阖眼在跑神。 “国之强盛,需循序渐进,以润物细无声之势改变,沈爱卿此法未免太过激进。” 坐于主位之上的少帝垂眸往阶下看去,身上已有帝王之势了,目光所含的压迫感极强。 沈亭松这些年来功劳也不小,前阵子破了的江南巡盐御史贪污大案,就是他顶着极大的压力极力破获的,收缴贪污银两不计其数,甚至堪比国库大半。 有了这贪官伏法的先例,朝廷上下有贪污行径的官员一时间都收敛了不少。 功劳在身,而且还是当年的新科状元郎,沈亭松身上的傲骨和初衷并未被这几年的官海浮沉所污染半分,依旧是那亭亭山上松。 身着官服脊背挺直的沈亭松走出官列,躬身行礼,言语铿锵有力,“人言何足畏,刻板之法无需守,还请陛下再三考量。” 听了这话,朝中有名的老古板户部尚书顿时坐不住了,觉得沈亭松这厮在指桑骂槐骂自己呢,正要发作在朝堂上再吵起来之际。 沉静了许久,眉头微蹙的摄政王陆重雪开口了,嗓音清冽平静,“身为人臣,各有斟酌论是非,众大人们何须如此。” 好一番打圆场的话术。 时南絮隐约感觉到,近年来,陆重雪似乎是在故意放权准备收手隐居了。 成日里被沈亭松叫起床不准再闲散下去的时南絮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 白月光陆重雪都准备隐居了,只怕小皇帝烧宫夜不远了。 下朝一边走一边正思索间,时南絮抬眸,就对上了陆重雪看过来的视线。 陆重雪看着一袭青衣淡然如雪的少女,温润的凤眼中本来还凌厉的目光瞬间软和下来,眸中思绪万千却掩去了,朝她微微颔首走远了。 这些复杂之事,也不必让她知晓了。 时南絮没看懂陆重雪那眸光中的含义,有些不明所以。 快要出宫时,时南絮却被身后的宫人叫住了。 “时大人,陛下请您前去鹿书阁一聚,不知大人是否........” 烧宫的剧情点终于要来了吗? 听了这话,时南絮脑中的睡意瞬间散去了,语调都轻快了几分,虽然心底不免有些激动,但是面上却并未显露半分,“既然如此,那还烦请公公带路了。” 时南絮答应的这般快,令这位宫人都有些意外。 引路的宫人不由得抬眸看向眼前之人,却是愣神了片刻,随即迅速低下头去,有种果真如此的感受,只是心底不免叹息。 合该是如此清润疏冷的君子,才能惹来如此多人的青眼才是。<
第 215 章 华宫禁乐26(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