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头七停灵的灵堂上 , 邻村张家的妇人死活要把应小满拉走 , 说她是张家技去山里的娃儿 , 如今要寻回去 。 义母当时跟他们拼命地争 , 怕这帮子陌生人把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十五年长大的女儿给带走 , 怕他们对女儿不好 , 怕小满被带回张家又给转手卖了 。

但小满当真留在了应家 , 义母夜里却又从此经常睡不踏实 。

有时候半夜醒过来 , 会想 , 小满会不会真的是隔壁村子张家的女儿 ? 那天闻灵

堂拉扯抢人的妇人 , 当真是小满的亲娘 ? 自己把小满带来京城 , 拦阻了一家骨肉匹聚 , 以后下地狱见闻罗王 , 会不会论罪啊 …...

直到今天被七郎一句道破疑窦 。

小满被抱回来得太巧 , 多半不是山里捡的 。 而是提前约好人家 , 直接抱养过来 。

如此说来 …... 小满不是张家扔去山里的苦命女婴了 ?

义母挂着如释重负的泪 , 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张家无耻 。 起身去屋里摸索半日 ,

取出当年的褐裸 。

“ 我就说 ! 邻村张家虽说家里有几亩田宅 , 吃用不算穷人家 , 但把自家女儿往山里扔的货色 , 哪舍得用这等好料子做褐裹 ! “

义母捧着淡红褐色的旧布帛出屋 , 骄傲地迎风展示 ,“ 伊儿 , 拿过去给七郎源瞧 , 肯用这种好料子做褐裸的 , 必定心疼自己生养的女儿 。 我家伊儿的亲生爹娘人品不会差 1 “

应小满捧着自己两尺长时裹着的粉色旧褐裹 , 时隔多年 , 似乎还能闻得到奶渍 , 尴尬得耳尖都微微发红 :“ 多少年的料子了 , 娘赶紧拿回屋里去 。 给七郎看什么 .

晏七郎已经拾手接过去 。

当真借着灯光 , 把布料迎风展开 , 仔细细细查看 。

“ 果然是好料子 。 “ 他以指腹捻了掏 ,“ 厚实提花织锦 。 不像寻常乡里人家用的布料 , 倒像是城里的富裕人家常用的料子 。“

晋七郎举着褚裸就想跟布料主人商量 ,“ 小满 , 这幅概裸可否给我手里几日 , 我拿去给有经验的织户看看一一 “

应小满劈手夺去 , 收去怀里 , 才不给他 。

“ 你别多事 。 管他穷户富户 , 我只认自家爹娘 , 旁的不认 。 概裸布是我娘非要留着 。 叫我自己说 , 挖个坑埋了最好 。 “ 送去屋里叮嘱考娘收好 , 再别拿出来了 。

这一送就是半天没出屋 。

义母听到女儿那句理直气壮的 “ 我只认自家爹娘 “, 搁心里整半年的张家心病 2

去了 , 顿时哭得眼泪止不住 , 紧紧抱住女儿 。

“ 我的儿 , 应家穷门小户 , 吃穿都不得好 , 比不上你亲生爹娘家 , 这些年委屈你

“ 我在应家一点都不委屈 , 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 ! “ 应小满也哭了 。

窗上灯光映出屋里两个影子 。 母女俩鸣鸣咽咽地抱在一处 。

灯影晃了晃 。 炕上酣睡着的小阿织被吵醒了 。

“ 婶娘 , 阿姐 , 你们哭什么呀 …... 鸦鸣鸣 …...“

窗上很快又多了个小小的影子 。 阿织不管三七二十一加入阵营 , 先哭再说 , 母女三个哽咽着抱成一团 。

七郎站在树下 , 拨弄桌上整整齐齐码好的鸡骨头 。

刚才义母无意中转述的一句话 , 引起他的注意 。

【 这辈子手上身上处处沾血 。 】

对于打猎为生的猎户来说 , 这句话没错 。

对于聚啸山林 、 翦径为生的盗匪来说 , 这句话同样不错 。

二十五岁拖着痧腿来到汉水边的村落谋生 。 三十岁成亲 。 三十五岁抱养小满 。

文档中记载的那位擅长铁爪 , 弱冠年纪的 「 庄考九 “ 可没有痨腿 。

二十岁到二十五岁 , 短短五年期间 , 应家义父人在何处 ? 可是无声无息地居留京城 , 替标家京官大户做护院 , 争斗中痧了腿 ?

思绪飘散间 , 木桌上一根根拆散的鸡骨头又重新拼好成骨架子 。 哭声渐渐减小 , 七郎警了眼屋里依旧抱在一处的母女仪身影 。

按经验来看 , 还要再抱一会儿 。

思绪跳去另一桩事 。 吃冷圆子说到半途时 , 被雁二郎意外打断的那桩 。

多年之前 , 落在他祖父晏相手中 , 唯一祸及犯官全族 , 男丁处斩 , 家族流放干里的轰动大案一一便是和现今情况类似的 , 兵部新研制的精良火器私运敌国的通敌大案 。

当年 , 北国奸细在京城刺探活动 , 重金游说动几名兵部主籁 、 员外郎 , 将兵部库仓录档的火器图纸撰抄一份 , 泄露出去 。 却在即将得手的前夕败露 。

一一他祖父晏相顺藤摸瓜 , 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