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老师离开房间后, 沢田纲吉收回视线,表情有点黯然。
“怎么了,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优看看时间, “还早,再去睡会儿吧?”
少年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 他才犹豫着道:“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老师会选择那样做的原因。”
“…觉得害怕么?”优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是这样!”他立即摇摇头, “老师她一定承担了很多很多的痛苦和压力,我只是觉得、觉得……”
脑海中又浮现出子安老师绝望麻木的微笑, 那种神情与她在学校的温柔笑颜重叠在一起。
褐发少年不由皱眉,顺应着自己的内心,如同挤牙膏一般慢慢道:
“我觉得, 就算子安老师杀掉那个男人,比起开心、还是会非常痛苦……老师明明是个善良温柔的人……”无论是察觉到荒井学长的心不在焉、还是在他感到不自信的时候给予鼓励。
“这样的子安老师, 却做出了杀人的决定。”试剂丢失是很早以前的事, 也就是说,这是老师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努力思考着自己的疑惑, 脸都皱在了一起:
“…为什么到最后, 离开的方法只剩下杀死对方呢?”
优静静看着他, 看出少年这番话并非出自道德高地居高临下的俯视, 也不带任何评判。
换句话说, 他完全接受了子安老师面临的现实,此刻正试图设身处地理解她的困境。
“怎、怎么了?”顶着她过于专注的目光,沢田纲吉挠挠脸, 感觉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觉得沢田也成长了, ”她感慨道, “以前明明连大型超市和便利店的区别都懒得去想, 现在却会主动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就好像是一夜之间长出了脑子一样。”
“……学姐,你以后还是不要夸人了。”少年瞬间摆出残念脸。
优径直无视了这句吐槽:
“也就是说——老师为什么不和那个人渣分手,而是非得杀死对方不可——沢田是在疑惑这个么?”
褐发少年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我想,大概是由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性吧。”优说道,“这个世界上既存在轻易就不会再见面的人,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的关系。简单来说…就好像人与蟑螂的关系一样。”
沢田纲吉:“……”
他原本听得认真,直到最后一句才反应过来——他居然在听一个把人情比作蟑螂的家伙讲解人际关系啊喂!
“如果在家里看到巨大的蟑螂,有用蟑螂药毒杀和扫帚扫出两种选项,沢田会怎么选呢?”优问道。
构想出那种虫子乱爬的场景,少年不由毛骨悚然,第一反应其实是叫妈妈——可是面对着优学姐,他又有点说不出这种损失男子气概的话。
于是顺着学姐给出的选项去想:用蟑螂药当然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是处理虫子尸体也很恶心;扫帚扫出可以避免杀生,可蟑螂这种生物就是以顽强出名的,总有种还会爬回来的担忧,这么一想果然还是应该用药毒杀么……啊。
他一愣。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却真的在一瞬间有些理解了子安老师的处境。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已。
“沢田也偏向用药毒杀么?”优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我还以为你会说出试着和蟑螂沟通、理解蟑螂的想法之类的话呢。”
沢田纲吉:“……学姐你究竟觉得我是什么品种的神奇生物啊?”有哪个精神正常的人会这么做啊!?
不对,现在在谈的话题才不是蟑螂!他突然反应过来:“可是人和蟑螂又不一样。”
优学姐不置可否。
“人与人的关系说到底是一种权力关系。”她说,“沢田觉得出于恐惧杀人,二者间的关系、究竟是杀人者凌驾于被杀者之上,还是被杀者凌驾于杀人者之上呢?”
……这是什么绕口令一样的问题。
少年的眼睛都要变成蚊香圈,他无力地张了张嘴,其实心里已经放弃了思考。
优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动机是恐惧的话,杀人者即便做出加害的事,也仍然身处被害的立场。‘我是因为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很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吧?”
“可这是个悖论,”她垂下眼帘,“当你握着致命凶器的时候,实际已经远远凌驾于对方之上。这时对象是人、是蟑螂、还是蚂蚁,其实没什么区别。”
她声音冷淡,话语中既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又仿佛带着淡淡的茫然,像是恍然间想到了什么。就在沢田心有所感时,学姐却突然话锋一转:
“我想……子安老师大概已经意识到这点了:在这段关系中,她并不一定只能是忍无可忍、被逼上绝路的人。
“换句话说,她并不是非杀掉那个人不可的——当然,如果那个男人一直纠缠不休,老师还是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