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有多逍遥，现在就有多心惊胆战。

小鸟游空夜站在公寓楼下，不敢爬楼梯。

夜晚早已到来，家里的灯明晃晃地亮起，想必安室透回来很久了。

周围那些熟悉的面孔也回到原处，面色蔫蔫的，一看就知道被他们的上级臭骂了一顿。他毫不怀疑，等下安室透也会用同样凶巴巴的姿态骂他。

他抱着追回的文件，开始发愁。要怎么向安室透解释这份文件丢失又追回的经过啊……

想想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好事：千里追车，远程狙/击，乔装跟踪，夜探工厂，杀穿据点。

不但抢回了调查报告，还把人家的绝密资料全部带回来了，现在被搁置在三公里外的某个烂尾楼角落里，和他的斗篷放在一起。他打算等晚上睡觉时间再偷偷取回来。

说不出口。

鲨了他都说不出来。

藏在暗处的监视人员在和安室透打电话，把小鸟游空夜一个人站在楼下的事情告诉了他。很快，楼上的窗帘后出现一个男性的身影，在灯光映照下格外清晰。

金发黑皮的男人拉开窗帘和窗户，探头看向楼下的他，余怒未消：“呆在楼下干什么，还不快点上来？”

小鸟游空夜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上楼。

踏进家门之后，出乎意料，安室透什么也没说。

他站在空夜的面前，阴沉着脸：“抬手。”

这幅模样真的很少见，安室透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却不像波本那样可怕，他的眼神没有杀意，只隐藏着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也许不是针对他，而是对他自己。

明明面对十几个利爪都敢正面单挑，现在对着身为普通人的安室透，小鸟游空夜却莫名怂了。他一声也不敢吭，乖乖照做。

安室透仔细检查空夜的身体状况，发现没受伤以后，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书包放在家里，人却跑出门了？”

“也不给我留一张字条。”

他有很多东西想说，可是到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拉着小鸟游空夜到饭桌前：“先吃饭。其他的等下再说。”

听见这句话，小鸟游空夜才想起自己没吃晚饭。

氪星人是不会饿的，他可以吸收阳光的能量储存在细胞里，类似于地球植物的光合作用。如果有一天，氪星人在吃饭，那一定是因为他想像平凡的地球人那样生活。

他坐在餐椅上。

新椅子是儿童专用，高度对他来说刚刚好。

他扒拉了几口咖喱饭，美味的食物还冒着热气，土豆、胡萝卜、牛肉被熬煮得软烂可口，咖喱汁淋在粒粒分明的米饭上，让人胃口大开。他却食不下咽。

心里想着其他的事，他硬是强迫自己吃饭。

吃东西要认真，实验体三号！想想你以前吃的东西，你舍得随便入口吃掉吗？这是某个人专门为你做的晚餐，不是特调营养液，是晚餐！你知道它们之间的差别。

“……”

没吃多少，小鸟游空夜放下了勺子。

“你没有想问的吗？”他眼神躲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看向安室透，在三个称呼中选择了明面上的那个，“安室哥哥。”

“有啊，很多。”

降谷零的语气低沉，他没心情装出阳光的一面。

两个小时前，他发现周边监视安全屋的人都被引开，而房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沙发上的书包证明小空夜回来过、又和波本的调查资料一起消失，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害怕。

害怕自己的力量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无法保护他。害怕正是因为自己，才让他陷入危机。害怕像失去景光一样失去他。害怕自己再次变得孤单一个人。

降谷零紧紧地抱住空夜，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双眼看着地砖上的花纹。

花纹繁复得近乎破碎，又或者破碎得充满美感，如同樱花盛放又凋零，散落一地花瓣。

“你没事就好。”

“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因为干了亏心事，小鸟游空夜乖乖被他抱住，强忍着内心对拥抱的不适感。这种行为过于亲近，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他下意识想要推开。

上一次被拥抱还是在擂台上，抱住他的“人”用十几条章鱼爪子狠狠给了他一个过肩摔。他把对方的可再生章鱼爪子全斩了下来，做成章鱼烧。后来他们成了一起吃章鱼烧的饭友。

小鸟游空夜双眼盯着天花板。

原本是没有装饰的，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孩，安室透在天花板上贴了很多星星贴纸。

客厅的灯也加了保护视力的灯罩，像黑夜中的太阳。

还要抱多久啊。

他辛辛苦苦抢回来的文件还在桌上放着呢。

他别扭地挣脱安室透的手臂，用的力气比平常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