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愿意,白三娘也不愿意,但大都督一意孤行,据说还到青帝观做了占卜,也是许他的。” “占卜。”王元德似笑非笑。“若信占卜,不是不行,得青帝爷亲自来讲……否则,谁能心平?” “那……王将军能不能留我在这里,然后给大都督去一封信,劝一劝呢?”曹铭面露期待。 “此事容易。”王元德倒是干脆。“一封信如何不能写?齐王且在我这里安坐便是。” 还是比某人大方干脆。 时间一晃数日,金鳌城外,营地已经整肃起来,并且几乎已经做了启程的部分准备,这一日,在巡查完营地之后,白有思同时等到了两个信使。 一个是城内钱唐派来的,乃是说大都督郦子期请她入城一叙。 另一个也是钱唐派来的,却是从登州快马转来的某人书信。 “让钱唐转告大都督,我这边收到夫君来信,正要阅读回复,就不去城里了,明日再见。”白有思掂了掂手里厚厚的信封,从容下令。 说完,直接转回到了自己的木屋内。然后,便就着海风与下午阳光,于桌前打开了那封信。 “我妻思思挚爱,见字如面。 此信发出之前,中原战事已悉平,两家各军尽散,阡陌之间,行人如织,稍复安泰之象。另,月娘与秦宝娘亲已至东郡,皆平安,勿忧。” 白有思随意扫过,目光停在月娘二字上面,想了一会,还是放下,继续看去。 “千金教主确信已至淮北,其人得金戈夫子提醒,决心重新立塔,委实可敬。只是,不知是否属我误会,我屡次延请相邀,或求拜访,他虽回复泰然,却始终不定,总觉得他有些回避之态……不过,如今时间充裕,再加上小周已经准备秋收前便启程过来,我总要送小周与他一见,请他治疗,届时便晓得原委了。” 白有思心中一叹,她如何不晓得,对方回此信时必然还没接到自己上一封回信,否则便该猜到,这千金教主之所以回避,怕是有她白三娘的缘故,所以想拖一拖。 只是不知道,这位教主跟自己到底有多大关系,又对此番事有几分知情了? “除此之外,不晓得是不是之前一年过于紧绷,如今安泰下来,帮中反而有些人心不定,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如谢鸣鹤,往来如常,但内里似乎有些厌倦疲惫之态;如陈斌、马围几人,干练依旧,也好像隐隐有些不安之心;还有一些领兵头领,晓得自己要被渐渐剥离兵权,行事也有颓唐起来。与此同时,窦立德用心功名,不愿停留;张世昭恨时光飞逝不复回,心中紧张;韩二郎、封常虽德行不一,却都是新人,自然想有所为,于是各自显得难承平安,坐立不定起来。 我细细来想,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四年纷争不断,人心疲敝,终得喘息之机,自然有些不知所措。其实非只是他们,便是我,虽有计划,却也有些行事杂乱起来,留在济水这边等个秋收,也都常常不安。 遑论他人? 故此,我与你写信同时,也开始与这些人私下写信,或是鼓励,或是安慰,或是装模作样寻求意见,以求人心妥当。 不过,对于李定,我倒是准备写信嘲讽于他。 须知道,这次议和,本是这厮一力主导,修养整备一年不动刀兵,也是他一力推动,可真到了偃旗息鼓之后,反而就数他最为不安,宛若猴子一般,竟是连老婆都等不回来,就直接回武安去做整备了。 竟没我有三分耐性。” 白有思思索片刻,便也想到,是不是也可以与王振、马平儿这些人,甚至更下面的人写信做安慰呢?黜龙帮主力在中原大胜,进入整备而已,便已经这般人心惶杂了,自己这里情况更差,却不晓得人心已经落到什么样子了。 正想着呢,再往下看,却又失笑。 “我这里人心长草,却不免想到,你那里恐怕更加艰苦。 不过,这两者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我这里是大局稳定下,许多人对个人前途在明确新局势下的不适应和不安,你那里却似乎会更计较于整体局势的发展情况,是对整体前途的迷茫与惶恐。 我人不在那里,不好与你做分析,但还是要提醒你,有时候纠结于特定的人,不如自己及早做出表率,明确方向。毕竟,你在那里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所有人其实都在看着你。” 白有思抬起头来,望向窗外,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也确实觉得,很多人有意无意,都在往自己这间小木屋来看。 是时候了。 “当然,这个建议的前提是你没有与至尊直接为敌,否则他们很容易动摇,这也是你面对的最大一个困难。 而这同时是我的尴尬之处,你那边的情形我不能及时知晓,所有鼓励都只似隔靴搔痒,所有策略都只如盲人引路,万般艰难都只能靠你一力劈开。 但如果不写信鼓励你,不帮你做分析,那便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思思,天下大乱,纷争不断,你不可能一直藏剑,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当日见你出剑扫荡,一击而定的样子。阡陌之间,花开叶绿,人世悲喜不断,我也想与你一同来看。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