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这一夜都没有睡好。

四更天时，太监总管德运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陛下，您该起来上朝了。”

程芷机械地起身，任由宫女们服侍她洗漱更衣，这些宫女显然对这些事务很熟练了，很快，就帮程芷做好了上朝的准备。

透过铜镜，程芷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样子，她头戴御冠，身披黄袍，长身玉立，俊秀的相貌让她乍看上去确实有些雌雄莫辨，难怪能够女扮男装。

在柔和的烛光下，她还看到身上穿着的龙袍熠熠生辉，优雅的龙身蜿蜒，在细腻如蝉翼的丝绸上活灵活现，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息，这是权力的象征。

她知道，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是扮演好一个皇帝。

不过，昨夜的发现还是让她有些心绪不宁，在前往金銮殿的路上，她几次想开口询问，却欲言又止。

但德运似乎看出她的忧虑源自何处，他在銮驾旁低声安抚道：“陛下不用担心，您是一国之君，没有人敢主动跟您讨论身份之事。”

程芷震惊地抬头看向德运，随即又释然，是了，就算别人不清楚她女扮男装的事，这贴身的太监总管自然知晓，而且，他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这一番话让程芷的心安了不少，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到即将要面对的“上朝”这个挑战上。

……

程芷步入金銮殿时，文武百官已经在下方站定，大殿两侧还站着威武的侍卫们，大殿内气氛庄重肃穆。

顺着德运的引导，程芷坐到了龙椅上，她朝下看了一眼，瞬间若坐针毡，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她的社恐都要发作了。

“臣恭请皇帝圣安。”

众臣行礼之后，早朝正式开始。

程芷对于大致的流程已经熟悉，首先是大臣们汇报自己所在部门的工作，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班主任在开班会，每听完一个大臣汇报后，她就微微颔首：“爱卿辛苦了。”

就这样，第一项流程顺利走完，大臣们怎么想程芷不清楚，反正她是发自心底地松了一口气。

她回忆昨天学到的内容，第二项和第三项流程是大臣奏议和皇帝回应，准确来说，这两项流程并不是每次上朝必须的，所以程芷在心里祈祷道：“没人上奏，没人上奏，没人上奏。”

可惜，在她默念到第三声时，下方一位大臣开口了。

“臣有本要奏。”

“说。”程芷的回应简短而直白。

站出来启奏的人的官员是御史中丞柳鸿晖，他拿着奏折上前一步，口中振振有词：“陛下，臣要弹劾左相林俊郎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程芷闻言瞪大了双眼，怎么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事。

她记得，这人口中的左相正是当今太后的生父，他还是三朝元老，在朝中门生无数，颇负盛名。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目前的处理范围，程芷在心里长叹了一声，皇帝不好当啊，果然还是单纯的科研生活适合她。

程芷的思绪不知不觉间越飘越远。

而柳鸿晖久久等不到陛下的回应，冷汗不禁流了下来，他忍不住抬头看来一眼，龙椅上的陛下居然没什么表情，这让他更害怕了。

难道不该怒斥他的吗？这和之前的流程不一样啊。

“咳咳”，程芷被身旁德运的人清咳惊醒，终于回过了神。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下方沉稳地说出一个万能句式：“此事，容后再议。”

此言一出，不仅柳鸿晖震惊地抬起头，连左相林俊郎和右相韩晋鹏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底下的大臣心里直犯嘀咕，陛下怎么突然换了性子，之前他时常暴怒骂人，如今却惜字如金了，这不愿多说的语气倒是让人更瘆得慌。

这个风波之后，群臣们似乎都沉默了，殿中，只有香炉的青烟在空中弥漫。

而程芷，内心正在嘤嘤嘤，太可怕了，这些大臣都太可怕了。

她只是一个喜欢宅的i人，萌妹，为什么要让她感受这种压力。她现在很想爸爸妈妈，也想自己的室友们，她真的很无助啊。

就在程芷觉得自己快受不住这凝滞的氛围时，德运向前一步，高喊：“退朝！”

程芷感激地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悦耳的两个字了。

……

但回到崇德殿内，程芷并未能立即休息，因为按照流程，她应该在退朝后再单独召见柳鸿晖议事。

柳鸿晖硬着头皮把早朝时的说辞又说了一遍，但他想象中的帝王暴怒并没有出现。

他忐忑道：“陛下，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芷想了想，遇事不决，就聊点废话，所以她语气真诚地问道：“韩大人，最近吃饭如何啊？”

“多谢陛下关心，尚可。”

“那韩大人，最近睡觉如何啊？”

“多谢陛下关心，也尚可。”

“那就好，韩大人一起记得每天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谨遵陛下旨意。”柳鸿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准备好的一堆说辞此时竟全都发挥不出来，眼前的皇帝让他完全看不透。

告退离开时，他偷偷瞟了一眼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