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背着一根根粗长的巨绳,努力拖着船,步履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走。
“嘿呦呦,嘿呦……”
明明春寒才去,尚未入夏,这些纤夫身上却满是汗水,隐隐蒸腾着热气。
粗糙黝黑的汉子浑身青筋暴起,脸上的肉都好像也在使劲儿,尤其是最前头几个,上半身几乎都要趴到地上去了。
狄昭昭小嘴窝圆。
他小手想去扒拉爹爹的衣服,喊爹爹看,却扒拉了个空。
小孩一回头,原来刚刚还在他旁边的爹爹,已经去安排登船事宜了。
他身边倒是留了几个护卫。
狄昭昭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看到他们晒得黝黑的皮肤,看到他们肩膀和双手的皮肤都与常人不同,还看到不断滴落的汗珠……
等船终于上岸,前头的汉子才坐在地上喘口气,后面的汉子又连忙回头去扶着船。
他小步子往前挪了两步。
探头。
又往前挪了两步。
再探头。
他看得更清楚了,肩膀上厚厚的茧、受力处的变形,甚至有个稍年轻些的汉子,手中染血,掌心被连带拉下一大块皮。
狄昭昭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就觉得好疼好疼!尤其是看到变形的身体,莫名有些突突的心悸。
他哒哒哒跑回去,找正在监督人搬行李的云福要了一些药。
他打小爱玩闹,有个磕碰很正常
,外伤药都是常备的。
拿了药,狄昭昭又迈着小短腿飞快跑回来。
纤夫们拉完了一趟,正好没活,随地坐着喝水休息。
忽然就见一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朝他们跑过来。
“刚刚我就看到这个小郎君,就站在那转头看我们。”有汉子绞了绞擦汗的毛巾,低声说道。
“没谁惹事吧?”
狄昭昭跑到那个年轻汉子面前,小声:“我看你手受伤了,擦点药吧。”
听到小孩脆嫩的声音,周围汉子才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哪里经得起一点风险,去得罪这样的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年轻汉子局促地在麻布衣上擦手,还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一边摆手,一边结结巴巴地拒绝:“不,不用了。”
狄昭昭小脸皱巴:“可是你手受伤了啊。”他把小手往前伸了伸,恳声强调,“我不要你钱。”
小昭昭已经不是五岁时那个,觉得大家看到自家被拐的孩子哭是因为没糖吃,没烧鸡吃的小孩了。
他现在觉得,这人不涂药,可能是因为药有点贵。
年轻汉子见他小手递过来的药,更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碰到眼前富贵人家小郎君,弄脏了他的衣服,带着浓厚的乡音说:“不用、不用!我哪用得上这么精贵的东西。”
他们村多少人到死都没去看过郎中,他就这点小伤而已,用这么精贵的药可真是糟蹋了。
狄昭昭抱着药,无措地小小退后两步。
他有点想不通。
他明明长得很可爱,大家都夸过的,为什么对面的汉子像是怕他?
见此,还是家中有孩儿的老纤夫开口:“小郎君回去吧,他那手上药也没用。”
狄昭昭更困惑了,下意识问:“怎么会?”
有汉子粗粗笑出声,不知是笑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太单纯,还是笑这问题太无知。
“养好了又能怎么样?下次还不是要被纤绳搓破?咱纤夫的手,就是要早早养出一层厚茧,干活才不会疼。”
“越是上药越是受罪,白得浪费药钱。”
狄昭昭想办法:“那可以带手套,带手套就好了!”
汉子们齐齐笑出声,许是看出眼前小郎君不是那等骄纵的,更不是来找麻烦的,有人开玩笑道:“有那银子,不如买几口肉吃!”
“那怕不是要一个月一双?大头你说得对,还不如一个月多吃两口肉来得实在!起码吃到肚子里去了。”
狄昭昭听见不远处有声音呼唤,他回头看了一眼。
“小郎君快回吧。”老纤夫笑道。
狄昭昭抿抿唇,忽然上前一步,把药放在年轻汉子身边,然后转身朝爹爹的方向跑去。
他飞跑着回去,一下扑进了爹爹怀里。
狄先裕顺势把儿子抱起来,往船上走,打趣道:“跑去跟人聊了啥?是不是被江上的故事吓怕了,都不敢自己上船了?”
远远看着白嫩的
小不点,跑到人家壮汉堆里去跟人聊天,狄先裕就觉得好笑。
他刚好也不放心小屁孩自己登船,抱着就往船上走。
“爹爹~”
上船后,一应事宜有云福操心,狄先裕倒是有时间带着两个孩子往船舱里走。
后面跟着一群下人。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视野开阔,房间也宽大。
等下人们重新收拾布置好了两个房间,添了热茶,船也要离岸了。
小昭昭站在房间的窗户边,正好能看到刚刚那群纤夫,和船工一起唱着起锚号:“喂捯、喂捯……”
在第一声极为用力的“喂捯”中,将沉重的铁锚从水中拉出来,第二声稍缓蓄了一口气,攒了一把力,紧接着又是用力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