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弋姝睁开眼,
她看到没有窗户的房间,看到自己栖身的柔软床榻,在她的手边床幔飘柔地垂落在地板上,
光线柔和而不刺眼,侧过头望去穿着灰色羊毛打底衫的银发少年转过头,他将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摘下来放到一边,双眸看过来柔和的像是春日流泻过早樱的一泓春水。
“厄亚?”芩弋姝迟疑的,不确定地说。
“你应该叫我哥哥。”厄亚走过来,以一种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光线透过轻薄的床幔,为在这方空间的人蒙上一层模糊的薄光,就如同笼罩在冥河上斑驳不清的微光。
“宁玛,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意味着什么,我们在同一处母体出生,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我们是兄妹,是血缘最深厚的两部分。”
血缘,是十分微妙的词。
芩弋姝曾经在血缘亲情中唯一得到的话,就是我们是亲人,是全世界里我们最亲,全世界的人都不如父母对你好。
这句话几乎相伴了的前半生,所以芩弋姝从小城镇出来,有了一个弟弟后,另一句话也始终缠绕着她。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冷,就没有一点点亲情和责任吗?」
在芩弋姝看来,亲情仿佛就是她一出生就欠的债,她一出生就是一个欠了父母债的人,父母给她他们觉得她需要的东西,又在她身上寻找他们需要的东西。
但是芩弋姝却无法用看那个襁褓中的弟弟的眼神看这个自称她哥哥的人。
可是啊,厄亚。
你对我的感情真的只是单单的亲情吗?还是你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的,你始终回避的那一部分?r
芩弋姝这样想着,她微微伸出手,坐在她床边的温柔不可思议的男子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扣在一起。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芩弋姝透过朦胧的如同冥河之水一样的微光,看向和自己面容如此相似的面孔。
“我是你的宁玛,从前是,之后也是。”
……
芩弋姝再度睁开眼时候,还以为还在梦中,就在她双眼还无法看清时候,一个身影扑在她眼前,声音还带着哭腔。
“芙蕾雅殿下……对不起…!我来晚了……”
芩弋姝睁开双眼好一会才看清来人,看……是西泽。
“你怎么找到的我的?”
西泽憔悴双眼发红,他轻轻握着芩弋姝的手,仿佛那是最珍贵的易碎品,眼泪默默无声地滑落下来:“芙蕾雅殿下,对不起……我竟然没有保护好你……真的很对不起……”
原来,这幅身体还活着啊,芩弋姝感受着发麻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像是不是自己的身体那般。
不过也难怪,毕竟将所有的都转移了……想到这里她看向西泽轻声问:
“我现在怎么样?然后现在联邦已经接管基地了吗?”
西泽顿了一下低声说:“这里有联邦的人,已经转移了一批人,剩下的都是暂时还未转移的。”
芩弋姝愣了一下,联邦这么快就开始转移基地里的人了吗?她想到很久之前看到的诺斯替手中的法案……联邦偏远星人口转移法案,连联邦本国的国民都没有转移的许可,对基因杂乱的反叛军真的会这么仁慈吗?
正当芩弋姝这样想着,西泽抓着她手说:“既然您已经醒了,我来带您和联邦接洽,只不过您还动不了,我抱您过去。”
“这么急迫吗?”
“这里的医生也都去了,所以还是要尽快…”西泽没有说的是,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有不好的预感。
“而且,您要尽快去除掉‘种子’。”
芩弋姝愣了一下,看向西泽,“你知道?”
西泽原本收拾东西的动作停滞了,他语气晦涩地低声问:“是…和我的吗?”
芩弋姝动不了手指,甚至连头颅都无法动弹,她缓缓闭了一下双目,说:“确实如此。”
出乎意料的,西泽沉下声说:“您不能留下它们。”
芩弋姝有些意外地看向西泽,声音细弱地问:“…为什么?毕竟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有亲人的机会了,我听你说过,你还记得儿童时有家人的印象吧。”
西泽苦笑一声,一滴泪落下来:“芙蕾雅殿下,像我这样的人是基因劣质的低等品,只会被联邦销毁或者沦为神侍,我如果真的有心的话,就不该让另一个人遭受和我一样的事。”
芩弋姝闭上眼,沉默一会才低声说:“那就这样吧。”
“对不起……芙蕾雅殿下……对不起……”西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他似乎伤心的停止不了抽泣。
他怎么不想有呢?他和芙蕾雅殿下仅有的那样一点点回忆,一点点无法言说的妄想,不过那终究是昙花一现。
尤其是,现在这样虚弱的芙蕾雅殿下,并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