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和温泽念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
露台的窗扉大开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进来,那些复古主题雕花的围栏影子投射在地面,像铺开了一个个童话故事。
柔白的纱帘随风轻扬,像月光照入白昼。
这里是C酒店。这里昼夜可以并存,四季可以无界,这里是一切繁复美丽的堆叠,却又化成至简的浑然天成。
当孟宁微眯着眼望过去的时候,好像还应当看见那套白沙发上端坐着个纤丽的身影。
她是一切美梦的核。是盗梦空间里那永不停歇的陀螺。是暴风风眼一般的存在。
可是没有,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孟宁各处走了一圈,哪里都空荡荡,孟宁这才发现,这间行政套房到底有多大、有多空。
那温泽念叫她来做什么?
孟宁又找了一圈,确信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直到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走往房间的酒柜。
果然。
其他的酒都收走了,仅剩她送给孟宁的那款酒。瓶身上她用中文写着孟宁的名字,另有一个信封。
像她每次给孟宁科幻故事的信封一样,洁白的,印着花体“C”标志,没落款。
孟宁打开,里面是一张小小的贺卡。展开,温泽念写了一行字:
“人生,并不会给你数到三的机会。”
这一次的落款不是“G”,而是——“温敏”。
孟宁合上贺卡,第一反应是笑。
她发现相较于温泽念真的喜欢她,如果这一切都是一桩消遣式的报复,会让她好过得多。
她下楼,把房卡交还给前台的同事。
同事问:“拿到Gwyneth留给你的东西了吗?”
孟宁牵动嘴角,扬了扬手里的酒瓶。
同事跟着笑:“她真客气。”
“可不是嘛。”孟宁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都有点受宠若惊。”
她先把酒放回宿舍,去了趟酒店的停机坪。
上一次她见过温泽念站在直升机边,螺旋桨的风撩动她一身火焰般的礼服灼灼,她回眸,脸上没笑意,只用纤白的手指把被风扰乱的一缕碎发勾回耳后。
方才听陈露滋说,昨天她是调了直升机飞到附近机场,和团队一同乘集团的私人飞机直飞巴黎。
差不多就和现在同样的时分。
孟宁站在这里,想象她昨天登机时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孟宁脑子里有非常强烈的画面感。温泽念曾穿火焰般的晚礼服点亮了一个夜,也可以穿一身黑色的西装让白昼沉稳下来。
她觉得温泽念是穿黑色西装走的。一点点阔肩,往腰线处急剧收拢,衬出盈盈一握的纤腰,配一条窄脚西裤,细而高的高跟鞋。
温泽念这样的人,在长途飞机上也会穿着高跟鞋。
她脸上的那一道划痕应该还未痊愈,像一道
漂亮的装点横亘在她侧颊,透出淡淡血色。她戴一对小小的钻石耳钉,脸上没笑意,登机时手指习惯性撩着耳旁的碎发,一定没回头。
一次也没回过头。
所有搭快艇离开C酒店的人都会怅然的回头张望,带着依依不舍。可温泽念登上直升机走得毫不犹豫,连这段可供回头的路程都不会留给自己。
孟宁轻轻勾了勾唇角,离开停机坪。
她搭上出岛的快艇,恰好,开快艇的又是昨天轮班的小张。
看到她也是惊讶:“你昨天不是轮休出岛了么?”
“嗯。”孟宁笑笑:“回来办点事。”
所有人想当然以为是工作:“办好了么?”
孟宁点头:“办好了。”
到了市区又转乘地铁,回到出租屋,宋宵已经去上班了,祁晓昨天喝多了还没醒。
等祁晓迷迷糊糊顶着鸡窝头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孟宁正往茶几上摆豆浆:“听到你起床的动静了。”
摆好后自己先在沙发坐下。
祁晓洗漱完走过来,一看她都怔了下。
她们客厅里有扇很小的窗子透出晨光,而孟宁那张清秀的脸太适合素颜。她的漂亮是一种很沉静的漂亮,大概睫毛太长的缘故,无论说起话来还是笑起来,偶尔看着还是有一点点沉郁。
温泽念是真的没有喜欢她么?
祁晓挠挠头,在孟宁身边坐下,本想叹气,又忍住了:“宁啊,对不住,昨晚我喝多了,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孟宁摇摇头:“没有。”
很自然的吃着豆浆油条。
祁晓咬了咬下唇,想到温泽念今天都要走了,这孩子怎么真这么沉得住气呢。
她不知道温泽念已经提前走了。
就好像她不知道现下坐在这里、好似从没离开过的孟宁,经历了怎样的一夜。
孟宁心想,有些事,就像她在晚宴上被洒满酒的那件黑衬衫,到底让她没能去找温泽念邀舞。
温泽念的提前离开,让她将永远没机会知道,如果她昨夜找到温泽念,她到底是会噙着笑克制的谈起一件秋天的毛衣,还是会说得更多。
对她来说,这是好事。
总算不必再纠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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