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这个。
他低声道:“把窗帘拉上。”
机器人助手的身上连接着房间里所有电器的按钮,电动窗帘自动合上,挡住了窗外过于明亮的光线。
元问心沉默了片刻:“需要我帮你呼叫心理医生吗?”
“不需要。”
“那需要我留下吗?”
赢舟不说话了。
没有明确的拒绝,那大概是需要的。
元问心从书桌前起身,拉了个凳子,坐在了赢舟的病床旁。
赢舟完全背对着他。只露出了一个白色的发旋。
“虽然我们没有发现靳白羽的尸体,但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它的进化源碎片,这证明靳白羽的伤势非常严重,哪怕侥幸存活也未必能恢复。起码很长一段
() 时间不用再担心他会出现。”
“你的太岁异能,我和叶启木沟通过。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叶启木也不知道。以为是特殊的刺激手段……”
当然,叶启木是否能猜到,那就不好说了。
但起码现在,他和元问心的立场是一致的,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太岁的能力充满诱惑,并且有很强的成瘾性。
他们都在害怕。害怕的不是太岁,而是被太岁引诱出来的鬼。这些鬼甚至可能披着人皮。
元问心完全是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尽管他不知道赢舟是否需要:“你现在很安全。等四毛醒来,进化源到阶段5,目前大部分诡异生物都伤不了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甚至可以暂时停职,去gapyear,去读书,去恋爱,去养宠物,去认识更多的人。不要害怕。”
“不是害怕。”赢舟下意识地攥住了目前唯一能摸到的床单。
不是害怕,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其实想过救下孔金枝的,带去研究所,既然房东的诡域能让她清醒,也许梦之城也可以。到时候问问谢东壁,这老东西重生来的,当年又做的相关研究,多少会有点办法。
为什么会在意那个意外捡到的小鬼?因为同情,觉得她可怜?还是因为自己短暂地承担了抚养人的角色?
还是因为他在孔金枝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心结?一种代偿,试图对那个同样弱小的自己的保护?
赢舟骤然坐了起来,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元问心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从木椅上摔下去,心慌又心虚,低下头开始数地上的木纹砖。
“我只是觉得,从大半年以前到现在,经历的一切让我感觉很……虚假?”赢舟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血液因为地心引力从手背上流了出来,倒流至导管中,“如果我不是太岁,你们会出现吗?我会走上之前的老路吗?就比如你,元问心,你是因为我是‘太岁’,或者说有太岁这个异能才会帮我的吧?其实我知道这个假设没什么意义,因为客观的条件不是我能决定的……就像我依然觉醒了太岁这个能力。”
“我身边一直在死人,刚认识的,有好感的,不喜欢的。你可能会突然暴毙,荀玉也会……周围所有人都会,可能是出任务死了;可能是进化源失控死了;或者我死了。假设我还活着,要怎么面对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假设死的是我,对于记得我的、还活着的人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痛苦?”
赢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他看起来有些思考,但更多的是本能的倾诉,比起质问,更像是试图说服自己。
他的目光茫然又无措,像是漂亮美丽的道具。
而这些问题,元问心恰好知道答案。
因为赢舟的思考,他曾经也有过。
他上辈子因为诡异复苏,活了一百六十来岁。作为活跃在一线的工作人员来说,这个寿命简直长得不可思议。
他的生活就是在不断地告别。
“死亡只是结果。”元问心回答,“赢舟,过程一直都比结果重要。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绝望,而且相信一定会有明天。”
病房里很安静。
“我什么都可以做吗?”赢舟突然问。
元问心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以。”
赢舟说:“我想坐太空舱,去宇宙里看一眼。”
他还记得梦里那颗绿色的星球。又安静,又绝望。
赢舟已经隐约猜到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世界,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去天上看一眼。
那是被太岁毁灭的世界。
盛开的花朵带来一个持久的、不会醒来的梦境。
这种焦虑和恐惧,甚至没办法和其他人诉说。
因为只有他看见了那个绿色的星球。
尽管觉得这个要求很是奇怪,但元问心还是联系上了商业性质的空间站,并且没有追问原因。
如果赢舟想说,他自己会说的。
赢舟好不容易向他提一次要求。
或许人家就是想当太空人呢。当年看果冻的广告,谁不想上天看看呢?
折腾了半个月后,赢舟也真的登上了太空舱,带着刚康复的四毛一起。因为诡异复苏,他的身体很好。甚至都不需要过多的训练。
赢舟在天上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母星,水蓝色,和教科书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