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有片刻的空白,沢田纲吉突然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几个月了,他都改不掉这个习惯,有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给对方打电话,但接通后大脑就会突然停止工作。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会儿,赶着在对方不耐烦前,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上次……为什么突然挂断,是生气吗?”
“那个啊,你想到要什么奖励了吗?你说随便什么的我也很难办的。”打电话会分心,因此寺岛千走得很慢。路上的行人渐渐都超到了她的前面,她缓缓停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跳行。
是因为没说具体要什么奖励,所以生气了吗?但他好像也不是很想要奖励,比起寺岛千的奖励,他可能更好奇对方的态度和反应。
沢田纲吉趴在窗台上,夜晚很安静,他咬着耳机线轻声回答:“没想好,要不算了吧。”
他不要奖励,寺岛千乐得省钱又省事,嘴巴忍不住咧开:“确定不要了?”
“恩,不要了。”反正他要的也不是什么实质的东西,只是想知道对方会怎么做。就算对方什么也不做也没关系,他也可以听一听她的声音,“你那边最近怎么样?”
红灯跳绿,寺岛千随着人流穿过马路,随后才回答沢田纲吉的问题:“什么怎么样,挺好……对了,我可能之后会离开日本。”
学校整体的成绩都提升了,有几次还在市级和全国级别的大赛中获得了名次,主任务的进度条还剩最后一点空白没有填满。她预感自己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她不知道系统到时候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让她离开,但考虑到来时毫无征兆的风格,恐怕走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寺岛千左思右想下来,总觉得必须提前和大家打个招呼比较好些。
她忍不住拧着眉叮嘱对方:“你也别总是给我打电话,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上学的时候上学……你这样不怕手机被大人没收吗?”
提到沢田纲吉她心里就烦,她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依赖,这种情况并没有随着留学改善,反而愈演愈烈。但自己早晚要离开这里,这样的离开不是毕业后还能抱有“以后保持联系”的侥幸的道别,而是真正的,和这里的一切都切割开的离开,是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所以要让大家都有时间接受这件事,等到某天自己离开时,大家不至于因为联系不上而无法接受。
耳机中沉默片刻,沢田纲吉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离开日本,是去国外留学的意思吗?不过千的父母好像一直在国外,她去国外读书也很正常吧。
“什么时候,打算去哪里?”
寺岛千回答的含糊其辞:“还不清楚,反正去父母那里。”
“嗯,”耳机里的声音有些吵。日本现在是早上的高峰期。沢田纲吉在另一边用力地点头,尽管寺岛千并不能看到,“到时候也可以线上联系。”
“……再说吧,”她的声音很轻。沢田纲吉听到这句话,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叫“再说”啊,去国外有什么理由不继续联系,这种感觉好像要绝交似的。不过寺岛千立刻又跟了一句,“你先别和其他人说,只是有这个计划……还不确定。”
这么说来,现在只有他知道,他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沢田纲吉压抑的心情突然间又有些奇妙的多云转晴。
可他还是不安。耳机里悄然无声,双方都没有继续说话,明明还没有离开,他却总觉得道别的气氛浓烈而苦涩。
“什么再不再说。”他在思考,这算不算彭格列的超直感在发挥作用,但他对这个的运用不熟练,大部分情况下,超直感只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发挥作用。
“反正就算去国外也能联系啊,如果还在亚洲或者去欧洲,其实见面都很方便。”
日本是他的故乡,他如果要回去,可以顺路改道去亚洲某个国家转一圈。意大利是彭格列的总部所在之处,未来他可能长期在这里生活。欧盟国家之间的往来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方便的。
只要寺岛千别去中东、非洲或者朝鲜那种充满战乱或者封闭国境的地方就行。
他又听见那头的寺岛千不耐烦地重复着:“再说吧,到时候再说,我也不知道呢。”
时间不知道,地点也不知道,对方说得很轻松,像是一切还未开始计划一样。那应该不会那么快就走。
他的心彻底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