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她有事找谢琢商量,去了他的寝宫,却发现谢琢不在,而桌上治疗胃疾的汤药旁摆着几张美人图,上面画得都是十五六岁的少艾,或明丽,或娇俏,或清艳。
她猜这些画是太皇太后送来的。
应是千挑万选,故而容色都与谢琢极为般配。
众所周知,谢琢的容貌是用才干换得,所以崇宁帝即便不满这个嫡子,看到那张脸,气都要消掉几分,皆因这儿子生得俊秀无双,金质玉相,实难生厌。
不过谢琢当不会马上挑选妃嫔,因为他尚对她存有愧疚,亦或是感激。
只是,这也持续不了太久。
她与谢琢是风雨同舟的夫妻,如今风雨已过,这些年他也有所长进,底下还有文武百官为之分忧,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用处?何况,她已红颜消退,芳华不再,不像谢琢正春风得意,如日中天。
他早晚都要纳妃的。
身为天子,他不可能为她而绝嗣。
孟清泠手指蜷缩了下,有些无力。
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心底总有些不甘,但既然认清楚,便得早做打算。
如果真的要操办选妃,那就不能全让太皇太后做主了去,这些年太皇太后对她,对孟家已颇有微词,只怕会给她选一个强劲的对手……
另外,还有孩子的事。
若是妃嫔生下了皇子,她得放在身边养着。
可她连弟弟都没教好,真的能教好妃嫔的孩子吗?
教不好,便是她的罪过,不定太皇太后会如何责备,到时谢琢又怎么想?且那些妃嫔们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子,指不定有两三个,或者四五个……
孟清泠的头一阵阵发疼。
眼前渐渐变得漆黑,她隐约听见谢琢的声音,至于他在说什么,她忽然不在乎了。
只愿这一觉能长睡不醒。
她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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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仍旧很沉,浑身亦觉寒凉。
六月酷暑,当不至于冷。
孟清泠有些困惑。
额上突然有温热的触感,有人在耳边道:“泠泠,你额头有点烫,莫不是病了?”
竟是大堂姐的声音。
孟清泠睁开眼,瞧见一个身材丰盈,艳若桃李的姑娘,她怔住了:“大姐……”
照理她该在宫里,而孟清月应该在宁州。
“我越看你越像病了,”孟清月催促道,“你快回去歇着,请个大夫看看。”
孟清泠有些混乱,慢慢环顾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在孟家,在孟家的芳草堂,祖母专门腾出来给她们三姐妹学东西的地方,她的左侧,二堂姐孟清雪面若冰霜,手里执支竹刻梅花纹毛笔,一言不发。
前方的一位妇人道:“三姑娘若不舒服,不要勉强。”
孟清泠想起来了。
这是崇宁六年二月的月底。
因她们三姐妹都是能定亲的年纪,祖母觉得京城重规矩,便想方设法请了位曾在宫中任尚仪的先生来教导,而她今日早起时头晕不适,却不想错过受教的机会,强撑着来芳草堂。
有几次实在难受,闭了会眼睛。
如今想想,真是疯了。
孟清泠站起身。
刚才还劝她的孟清月目瞪口呆:“你,你真的要走……”
凭着对这堂妹的了解,她原本以为孟清泠会说“没事”,然后继续坚持听课,所以她正当想着再如何劝说,结果堂妹居然真的不学了。
孟清泠唤枫荷进来搀扶:“我很听劝的,大姐。”
孟清月:“……”
孟清泠向那先生道歉一声,朝外走去。
一直沉默的孟清雪忽然扬声道:“你病了,那明日还去不去魏国公府?”
重新出现在孟家,孟清泠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孟清雪问出这一句话不意外。
以前发生过的事当然还会再发生一遍。
她恹恹地道:“病来如山倒,肯定去不成了,我最少得休息两三日。”
孟清雪手中的笔落在了桌上。
她以前很不服气孟清泠,事事都要比个高低,后来屡战屡败,渐渐就失去了斗志,反正孟清泠也是孟家的人,以后就算是名扬京城,也有益于孟家,有益于她。
结果今儿稍许不舒服,孟清泠就要去休息,不止如此,居然还不想去魏国公府。
天知道,祖父祖母为了结识柳老夫人付出了多少心血!
那柳老夫人是太后的表妹,此次表面上是为过小生辰想要热闹热闹,实则是帮太后留意皇子妃的人选。
大皇子,二皇子相差一岁,都要择妻,天潢贵胄,不管嫁谁,都能换来泼天的富贵,不过凭孟家的家世,太后多半看不上,但今日名门权贵聚集,能认识几位夫人千金,或是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睐,都有助于将来的婚事,孟清雪不敢相信孟清泠竟会放弃。
她质问:“你是说笑吧?你就不怕祖父祖母失望……你真的不去?”
孟清泠脚步微顿。
曾经的她当然会去。
不过是热病,忍一下又不会死,她忍了两日,就怕长辈失望,就怕自己没有做到最好,后来,病情加重,足足躺了二十日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