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您,您不是有眼线吗,肯定知道我在做什么,”伸手扯扯他衣袖,“舅父,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外甥女一向内敛自持,此时摇摇衣袖,竟有几分孩子气的撒娇,他一下心软了,面色缓和下来:“也罢,我不逼你。”
二人先去了祁家。
祁老爷子很擅长做生意,去世后给独子留下万贯家财,故而祁烨能财大气粗地在东榆林巷买下一处四进宅院。
此处原是某权贵家的别苑,因没落了方才出手,院内青砖黛瓦,花木扶疏,春日里处处可见蝶舞,景色宜人。
祁烨诱惑道:“比孟家好上百倍吧?我看你根本不必犹豫。”
“……”
祁烨将她往前一推:“看,我专门在此养了四五十条花鲤,你可以天天来喂。”
月牙形的池子里,五颜六色的鱼儿追逐嬉戏。
孟清泠不为所动:“说了不逼我的。”
小小年纪,耳根却一点不软。
祁烨没奈何。
眼见乌金西坠,他命随从屈年让厨房准备晚饭。
屈年也是个练家子,壮得像一堵墙,领命快步出去。
行到正房,孟清泠看到屋檐下挂着去年上元节得来的月华灯。
那灯的灯屏不知是何所制,哪怕不点里头的蜡烛,绸面也会在夜里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好像月华一样,是以当时她才会想猜灯谜。
后来得了灯,舅父说她从未孝敬过他什么,只知道孝敬那两个老东西,强行夺走。
祁烨道:“谁看了都羡慕,等明年你再替我赢一盏回来,凑成一对。”
“……”
得知孟清泠在,厨子将晚膳做得十分丰盛。
祁烨觉得外甥女被饿惨了,频频劝她多吃,孟清泠差点撑坏。
等到天黑,二人坐车去金梁桥街的西瓦舍。
八仙店就在西瓦舍内。
门面有八间,十分宽敞,门口挂着八盏红纱灯笼,看客们进进出出,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孟清泠不太适应。
大周就算民风开放,世家大族对闺阁女子仍有诸多约束,孟家虽谈不上大族,但她前世也绝不会来瓦子这种聚集三教九流的地方。
祁烨看在眼里,低声问:“莫不是怕影响名声,以后没有哪位公子肯娶?”
她愣住。
祁烨冷笑:“假若真是如此,那这样的公子也不值得你嫁!”
什么名声,不过是束缚女子的绳索。
京城的东瓦子,西瓦子每夜都塞满了男子,哪个会说男子因此没有好名声?
孟清泠看着舅父,粲然一笑:“您说得对。”
她大步走进了八仙店。
鼓乐歌声此起彼伏。
祁烨买了瓜子,花生米,香茗,还有枇杷,桑葚,李子等洗净的水果。
吃了桑葚,不止牙齿嘴唇,舌头都会发紫,所以孟清泠从来不吃,但今日她不在乎了,马上取了一个放嘴里,滋味酸酸甜甜十分可口。
祁烨爱吃桑葚,没想到外甥女竟也吃,一时极为高兴。
大周的瓦子演得戏剧主要是杂剧,既有歌舞又有滑稽的杂耍,十分有趣,而八仙店的杂剧是其中的佼佼者,故而每晚都挤满了人,喝彩声不断。
孟清泠受周遭影响,也高喊了几句。
等到吞刀的表演时,看客们更加激动,纷纷往台上扔铜钱。
店内一时像下起了钱雨,叮叮作响。
孟清泠见了也想扔,不料刚抬起手,后背竟被一枚铜钱打到。
她“哎呀”一声转过头。
找不到是谁扔的,但不远处有个年轻男子极其扎眼,他穿着颜色很深近乎于黑色的锦袍,显得一张脸格外白且不近人情的冷漠。
裴亦秋……
孟清泠目光闪动了下,而后又发现裴亦秋的身边居然还坐着廖起宗。
前世,廖起宗千方百计拉拢裴亦秋,想让他帮自己的表弟争夺储君之位,但到最后,裴亦秋都没有支持谢琢,倒是谢琢惜才,登基之后跟崇宁帝一样继续重用裴亦秋,让这本就恃才傲物的能臣越发风光。
后来弟弟与闻香教信徒来往的事也不知裴亦秋是怎么判定的。
她不可能知道了。
“泠泠,你在看什么?”祁烨察觉到外甥女有些奇怪。
“没什么,”孟清泠回过神,“有人扔铜钱打到我……”
“哪个登徒子?”祁烨登时暴怒。
孟清泠见他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模样,忙道:“应不是故意,你看地上好些铜钱。”这些看客兴奋之余扔铜钱,总有扔不准的时候。
祁烨冷声道:“也未必,许是哪个色鬼故意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扔!”说着站起身,一只手按在孟清泠的椅背上。
他一身黑色,身形高大,气势剽悍不羁,像猛虎下山。
如此姿态,哪个敢惹?
后面再没有铜钱扔在孟清泠身上。
杂剧演完,孟清泠便随舅父离开了八仙店。
廖起宗跟裴亦秋也一起从同一个门口出去。
耳边又飘来那姑娘的声音。
如果是夏日听见,兴许可以解暑,但在春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