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许慧扑魂不守舍,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她年少时就与卢白颉相遇,两人暗生情愫,本以为会是一桩好姻缘。
但卢白颉被庾剑康看重,想收卢白颉为女婿,以联姻的方式将他绑上庾家的马车,被卢白颉直言拒绝。
庾剑康一怒之下,命家族子弟将许慧扑娶进门中,虽然不久那名庾家子弟便抱病而亡,但许慧扑和卢白颉间再无可能成正果。
卢家绝不会让卢白颉娶一个寡妇!
因为这件事,卢白颉一直没有娶妻,同时拒绝了庾剑康的扶持和卢家的决定,醉心剑道。
昔日卢家被寄予厚望的“璞玉”,最后活成了个无事一身轻的散淡人。
许慧扑脑海中思绪万千,一会是卢白颉当初在她婚礼上痛不欲生的眼神,一会是庾剑康如鹰隼般阴鸷的眼神......这泱州四大家族,又有谁敢违抗老祖宗的命令呢?
恍惚间,许慧扑听见了一阵兴奋的喝彩声,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到了王霸之辩的场地。
众士子沿曲水正襟危坐,美婢在人群中如穿花蝴蝶,为这群士子添茶倒酒。
一身着青衫,面容方正的男子正站在场中侃侃而谈,每说到关键处更是字字斟酌,声音中气十足,刚才的喝彩声正是诸士子对其的肯定。
而老祖宗让她找的陆远...许慧扑一眼便被那名坐在上首的男子吸引。
只见他腰板挺得笔直,认真地盯着场中,不时轻轻点头,一举一动都显得风度翩翩,似乎对于那人的言论十分感兴趣。
而陆远身后站着地两名美婢,则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的茶杯只要浅了一口,立马就会被补满。
只有陆远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煎熬。
本来是为了躲麻烦,没想到刚进来就被领上了上座,根本不容拒绝。
在他左边,坐着的是报国寺主持殷道林,右侧坐着的是江左第一名士袁疆燕,而他身后,坐的是前来旁听的当世大儒程嘉。
陆远从坐下开始,身上就从未缺少目光。
除了美婢们的眉目传情,还少不了其他士子嫉妒愤恨的眼神。
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竟然能坐在三名名扬天下的大儒身前,看其腰间佩刀,竟还是个粗鄙的武夫!
这世道是怎么了?
什么时候武夫也能和他们一起坐而论道了?!
凭什么?凭他长得...这厮除了一身好皮囊还有什么?不过一草包耳!
陆远听不见士子心中的怨念,他对这所谓的王霸之辩兴趣不大,只想早点结束脱身。
“...依我之见,治世当用严刑峻法,人性本恶,靠王道讲仁义只会让天下大乱,重典才能建清平盛世。”场中男子的辩论已经接近尾声,借刑罚阐述霸道之利,虽有取巧之嫌,但想反驳他的士子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漏洞。
就在陆远以为辩论要结束时,那名男子却转身朝陆远躬身行了一礼,“今日之辩,全赖陆兄所赐,陆兄当日的金玉良言点醒了我,当为我半师。”
众人哗然,震惊地看向一脸迷茫的陆远。
没等陆远出言解释,又有一名士子站起身,对着陆远躬身道:“陆兄才华横溢,我有一难题苦思良久,全赖陆兄一语点破。
陆兄大才,同辈无人能出其右!”
一名坐在曲水尽头的青衫士子突然站起来不服气道:“他若真是有才,为何不下场辩论,用得着你们在这为他吹捧?!”
“大胆!”他对面一名士子站起身,大声道:“陆兄的学问,岂是你一个小小寒门能质疑的!
三位大儒都还未开口,轮得到你大放厥词?!
来人啊!将他给我赶出去,此人不配与我等为伍!”
话音刚落,就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家丁将那人拖了出去,剩下的人见状,就算心有怀疑,也不敢再站起身,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发生。
越来越多的士子站起身,开始吹捧陆远,将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就连袁疆燕和殷道林都出言附和了几句,只有程嘉眉头微皱一言不发,脸色略显阴沉。
听着众士子的吹捧,陆远眼神逐渐凝重。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傻子都看出不对劲了。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陆远从不觉得自己单靠一张脸就能让这么多心高气傲的江南道文人无中生有的吹捧自己。
他看向附近的亭台,和同样面色严肃的徐凤年对视了一眼。
徐凤年冲他轻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就算要替陆远造势,也不会选这种最容易被人诟病的方式。
陆远点点头,冷笑着看向场中,也不开口,任由他们表演。
突然,徐凤年身旁一名衣着寒酸的士子站起身,怒道:“尔等文人风骨何在?王霸之辩竟不容他人开口,从辩论之初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不是那个被逐出去的穷酸书生么!谁又让你的进来的?”曲水旁一名士子诧异道:“你已经没资格坐在这了,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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