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炳坐在原位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看着谢光,等他拿主意。
谢光则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倒背着双手,在帅帐前的空地上来回的踱着步,时而停下低头沉思,时而抬头仰天出神,周围众手下没一个敢吭声,都只能跟李炳一样,默默注视着上柱国。
约莫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谢光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冲众人哈哈笑道:“如此看来,眼下这情况,倒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法,既保住了殿下的地位,又不至于跟朝廷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此番帝都事变,我们原本打算拥戴太子殿下提早登基,完全执掌圣唐的江山社稷,以免夜长梦多,被某些人觊觎皇位,以至于生出无端的变数。但是,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时机恐怕还并未成熟。”
他略微顿了顿,显得从容不迫:“如今,陛下仍在盛年,帝位稳固,况且也尚未明确表示废储之心,故而我等虽然看出了一些不好的苗头,却也不能急于一时。再者,西疆鬼漠陡生变乱,皇朝边关已告危急,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爆发大规模内战,最后反被外敌所趁。所幸的是,有咱们这一帮赤胆忠心、维护圣教盟约的忠臣在,太子殿下终于可以巡守东都,行使抚政监国的大权,令皇储之位更加稳固。即便今后有人妄图废储,我们仍有自保之力。所以,本官认为,还是先奉旨行事为好。”
“这么说,我们长刀军乖乖的去西边?”冯一韦疑惑道。
“对,去边关!”谢光点了点头:“一韦老弟,你此番率军前往紫金关,切记一件事——全力防守为主,不可主动与突厥人开启战端。牢牢掌握住你的军团,如有任何人事变故,必须要先派人赶赴洛邑,取得太子殿下的旨意,再做定夺。”
冯一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好!太子抚军监国,没有殿下的旨意,谁说话我都不理会!”
嘱咐完长刀军大统领,谢光又对狄献说道:“你立刻派出几路信使,去西疆找到劳先生,请他速来洛邑辅佐太子,越快越好!”
狄献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谢光面向李炳深深一躬:“殿下,您若没有其他旨意,咱们这就起驾洛邑吧。”
圣唐皇太子微微的还了一礼:“从今往后,万事就有劳谢太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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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安化门,城楼。
李成武一身缎白色文士服,肩披黑天鹅绒大氅,站在城头清冽的寒风之中,显得格外寂寥。
此时此刻,他正遥望着城外不远处那连绵的军帐,微微有些出神。
就在半个时辰前,玄甲军团开始全面动员,六万大军拆营拔寨、整理行装,准备踏上东去的征途。
已经变得有些零落的军营里,树立着两杆大旗。
一面旗帜,是纯黑色的主帅大纛,中间绣着一个斗大的“谢”字,两旁则分列“圣唐上柱国玄甲大统领”。
另一面旗帜看上去简单很多,只在其间写了一个“李”,鲜红的字体,在明黄色的旗面上显得有些刺目。
李成武望着那面临时找来、代表着太子御驾所在的明黄色大旗,忍不住惆怅的叹了一声。
内侍总管福宝在后面轻声道:“陛下,这城上风太硬,还是回宫吧……”
见李成武没有任何反应,旁边陪驾的刘策沉声道:“陛下,微臣愧对您和朝廷。作为太子少师,臣没能尽到对太子的教导规劝之责,以至令殿下误入歧途,现在想来,实在是难辞其咎。微臣……请陛下责罚。”
李成武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刘策一眼,却并没有什么,沉默片刻后,继续望向远方的军营。
“陛下不必过虑,”站在另一边的沈烈躬身道:“只要您一声令下,逆鳞司有办法把太子从洛邑接回来……”
守在最后面的慕容雪听闻此言,心中不仅暗想:北衙逆鳞司长史口中所谓的“接回来”,恐怕说是“绑架回来”更为贴切,而且还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
他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有人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慕容雪愕然看去,只见老将军徐烈在朝他微微摇头。
这时,只听帝君李成武悠悠的说道:“接回来又能如何?人回来了,恐怕心也回不来啊。”
禁军统领王桓面色严峻,拱手说:“陛下,臣以为沈烈大人的建议值得考虑。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太子殿下会受到谢光的胁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吗?”
作为臣子,这句话显然已经说得很重了,倘若不是帝君最信任的贴身亲卫开口,恐怕谁也不敢如此直接。
“炳儿总是要长大的,”李成武轻轻一叹,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又加重了几分:“既然要长大,要去继承这八百年的江山社稷,他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学会如何面对权臣,学会如何生存自保……”
讲到这里,李成武忽然停了下来,接着像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似的,转而问道:“长刀军团奉诏开拔了吗?”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