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看吹胡子瞪眼的达勒姆,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然后坐到多伦旁边的毡垫上。他隔着案子坐在达勒姆对面,左边是多伦,右边是摩哈迪。
因为阿立克江与摩哈迪只是在新月湾战役时见过一次,彼此并不熟悉,所以两人没有寒暄,只相互略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达勒姆侯爵仍旧在气闷,不依不饶的问道:“喂,我说阿立克江啊,你一进帐子,就哭丧个脸,是给谁看呐?刚才本帅问你,昨天的战况如何啦?是不是让李江遥给跑掉啦?”
“侯爷……”阿立克江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沉声道:“您问的这个问题可真是好笑。”
“好笑?”达勒姆一瞪眼:“哪里好笑啦?”
阿立克江端着羊奶碗,兀自摇了摇头:“三位,别说让李江遥跑了,我昨天能跑了,都算是万幸!”
闻听此言,在场的三位突厥将领不由得都是一愣。
按照他们之前的预想,阿立克江率领的西疆兵马极有可能留不住决意撤退的镇疆军,面对强悍的李江遥,阿立克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回水杉,居城固守。
但是无论怎样,他自身总不至于吃多大的亏。
可是现在听阿立克江的说法,实际的情况远远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达勒姆和多伦大感好奇,连忙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立克江咕咚咕咚的灌了半碗羊奶茶,接着又抓起一大块手把肉,先狼吞虎咽的饱餐一顿,然后才不慌不忙、添油加醋的把昨天的经过讲述给三人。
当多伦听说镇疆军的主力部队突然出现,居然在平原旷野的追击战中,将阿立克江团团围困,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他们撤得那么快,原来是去打你们的埋伏了。”
阿立克江脸上露出一个“亏你还好意思说”的表情,悻悻然的说道:“是啊,多伦将军。我被李江遥的主力军彻底包围的那一瞬间,也同样感到非常莫名其妙呢。镇疆军不是都被你给成功牵制了吗?”
听着对方这充满挖苦嘲讽之意的话语,多伦也顿时感觉很没面子,不由得讪讪说道:“圣唐蛮子实在太狡猾啦,居然看出咱们的谋划。只恨当时我手里的兵力太少,不然肯定不会让他们轻易跑掉。”
阿立克江淡淡一笑:“谁说不是呢。我昨天也是因为出发的时候太仓促,没能带上足够的兵力,这才面对李江遥的种种手段,无计可施啊。”
此言一出,三位突厥将军都不约而同的轻叹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平心而论,圣殿亲王罗尼亚的作战计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纰漏。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次的行动,甚至可以算作当初新月湾大战的翻版。
首先,罗尼亚部署了具备相对优势的兵力,从正面吸引镇疆军的注意,同时,他又以侧翼袭扰的作战方式,最大程度分散李江遥的兵势。
等到这两步完成之后,真正杀招,出现于对方的背后。
如果这个计划能够顺利实施,那么守在乌伦都东岸的镇疆军指挥中枢,就必然会像之前新月湾的圣唐军一样,被从身后忽然掩杀而来的突厥铁骑撕得支离破碎,最终在前后夹击下全军覆没。
只可惜,作战方略没问题,但是人不太对。
罗尼亚虽然是突厥军队中赫赫有名的统帅,但是论起“运筹深远”,他比不上雄才大略的阿史那支斤;论起“阴骘诡谲”,他也比不上老谋深算的劳剑华。
而更重要的,他的对手也不再是镇疆都护府副都护张三皮。
这一次,换成了镇疆都护府小小的校尉,李江遥。
如果当初张三皮能提早察觉西疆叛军的异常,进而判断出危险迫近,并带领大军及时抽身退出,那么西疆的局面将会走上另一条发展轨迹。
只可惜,张三皮不是李江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