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刀客源远流长,刀口舔血的汉子就凭着一股胆气安身立命。
刀客不能露怯,一旦露了怯今后就没办法再吃这碗饭了。
有好事者曾经写过“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说的就是这些吃刀口饭的汉子。
想想看吧,两名刀客在一处破败的小酒馆相遇,为了某件事针锋相对各不退让,谁先退让,谁今后就没有脸面在这个行当里讨饭吃,比拼刀术只能证明技艺上的高低,比拼胆气则能够分出谁究竟更有资格吃这碗刀口饭!
两人隔着一张破木桌相对而坐,言谈欢笑,一碗碗粗略浑浊的老酒灌下肚,下酒菜就是各自大腿根上的肉!
来拜访梁宝玉的刀客就很有胆气,大营之中军帐里面,端坐着此次草原战事的总指挥李靖,身披肩甲手握利刃的卫士如狼似虎,尸山血海里打滚养出的那股子血腥气直冲人的脑门子!
军帐里还坐着几位唐军之中有名的猛将,却是众人闲暇,听闻永兴伯竟然还有客人拜访,特意来瞧个热闹。
拿来送夜陀人头的刀客表现的远比世间绝大部分人更加优秀,如此强大的气场之下也仅仅只是面色有些发僵,高亢的嗓门以及关中人特有的口音没有一丝发颤。
夜陀的头颅保存的不错,从木匣子中取出张牙舞爪的栩栩如生,显然是使用了某种保鲜的秘法,绝不是洒一把生石灰的粗鄙手段。
“你说你代表你的师门,你的师门总该有个来历吧?”
梁宝玉用上好的锦缎手帕遮住口鼻,一脸的嫌弃,丝毫没有在草原战场上厮混了几个月该有的觉悟,像极了长安城中那些油头粉面的贵族公子。
“小人出自白山宗,拼死于万军从中取下夜陀的头颅,只求永兴伯能够告知小人和身后的师门,血脉流转之事究竟是越纯净越好还是吸纳百家之长更妙?”
军帐之中所有的人都静静听着,事关这些隐世宗门,自然而然的就带有莫名的神秘感,加上梁宝玉那仙人弟子的身份,一时之间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
“当初见夜陀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个憨货,如今看来果真被我料中了……你们那什么白山宗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利用完夜陀又拿着他的首级来换取好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梁宝玉的话让军帐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刀客却没有退缩,反而抬起头直视梁宝玉的双眼。
“永兴伯究竟是如何看出夜陀被我们利用了?”
“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看明白有什么难处吗?
夜陀虽然掌控着昭武九姓,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个杂胡,如果说一代豪强,他倒是也算得上实至名归,可是要说他算是枭雄,远远还不够格。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被别人蛊惑,迷了心智,凭什么敢篡改我大唐的军令?他又凭什么有篡改大唐军令的手段?
这一切都是你们在背后做的吧?”
“世间隐世的宗门千千万万,拥有鬼神莫测手段的练气士更是举不胜数,永兴伯为何认为替你诛杀了夜陀的我们才是一切背后的主使?”
“你们最重要的漏洞实际上就在这份礼物上……夜陀是死了之后才被你们割下头颅的吧?”
听了这句话那刀客瞬间慌了神,早就被五花大绑的他想要站起身,身后两名李靖的亲卫死死将他按在地上!
“永兴伯慧眼如炬,夜陀的首级确实是在他死后才割下来的……和夜陀所做的那些事情当真和我白山宗无关!”
刀客的嘶吼没人在意,一帮军伍中厮混的将领们凑近了查看,想要看看这夜陀的首级和平时自己在战场上砍下来的有什么不同。
“老夫也好奇,老八你是究竟如何看出这夜陀的首级不对劲儿的?”
“大总管请看,夜陀的脑袋是被人自脖颈处砍下的,活人的脑袋这样被砍下之后,不管伤口有多平整,随着水分的流失都会变的扭曲不平,可夜陀的伤口到现在却依然平整,那么就说明他是在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被人切掉脑袋的。
对了,夜陀极有可能是中毒而亡的……不必拿银针测了,银针估计测不出来。”
听了梁宝玉的话,那刀客不再挣扎,显然一切都被他说中了。
“你们白山宗我没听说过,你们究竟是不是夜陀背后的操控者,也不是我小小一个伯爵能够管的,不过为了这世界少有一些有违人伦的惨事继续发生,我就大慈大悲回答你们的问题。
不用我也能猜出来你们维持血脉纯净的办法……那样做的人,家里一定生了很多傻子吧?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即便如此怕是也子嗣艰难吧?
何必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这本就是隐藏在人血脉之中的天条,那些愚蠢之辈敢触犯这样的天条,他们所在的家族他们所传承的血脉必然要遭受天条的惩罚和反噬啊!
至于你所说的,融合百家之长……不会是想要把那些触犯了天条已经变得污秽不堪的血脉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