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定家连个大门都没有,院子里面也乱糟糟的,一瞧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鸡鸭鹅狗之类,一概没有,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
李卫国路过窗下,从快要散架的窗子朝屋里望望,只见赵广定正穿着个大裤衩子,四仰八叉躺在炕上睡觉呢。
瞧见屋里破破烂烂的,也没个下脚的地方,开着的窗户,都传出屋子里的一股怪味,李卫国干脆就敲敲窗户:
“广定叔,广定叔,这大早上就睡觉啊!”
敲了半天,赵广定这才迷迷糊糊坐起来:“国子啊,还有小乐,你俩干啥呀,俺正做好梦,抱着个大猪头啃呢,叫你们给吵醒了。”
“广定叔,你没做梦娶媳妇啊。”王小乐嘻嘻哈哈的说着。
李卫国则说明来意,一听这个,赵广定趿拉着鞋片子就跑出来,眉开眼笑的:“行啊,俺家里那套挖棒槌的家什,还是俺爷爷留下来的呢,属于传家宝,传家宝当然不能随便借,要不你们放山带俺一个呗?”
王小乐一听,立刻一脸嫌弃,他可不想领这家伙,赵广定都出了名了:干啥啥不行,偷懒第一名。
可是叫他们哥俩划拉抬棒槌的工具,还真不一定能弄全套的。
赵广定一瞧有门儿,连忙又趁热打铁:“再说了,俺祖上是有名的参把头,放山这些事,俺懂得比王大拿还多呢。”
“而且放山挖参,去的时候,都得是单数,咱们爷仨正好。”
赶山有赶山的规矩,上山的时候拉帮结伙,不管多少人,都得凑成单数。
这里面有个讲究,人参也沾着个“人”字,挖到人参,凑成双数,讨个吉利。
李卫国点点头,赵广定虽然不着调,可是李卫国记得真真的:当年自己父亲去世,出殡的时候,因为成分不好,村里不少人都躲着,只有老村长领着王大拿和赵广定以及队长叔几个人,帮着抬的棺材。
这个情,李卫国记一辈子。
重活一世,李卫国觉得自己不能再像原来那么窝囊,这一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赵广定一瞧,也来了勤快劲,乐颠颠钻进仓房,很快怀里抱着个大包裹出来,哗啦一下,扔在地上。
瞧着这些挖棒槌的工具,李卫国和王小乐,不由得大眼瞪小眼:这就是你说的传家宝?
赵广定吹嘘的传家宝,根本就是一堆破烂:快当斧子这些铁器,上边都一层厚厚的锈迹,就连坚硬致密的鹿角扦子,表面也坑坑洼洼,全都被虫子给蛀了。
狍子皮还剩下半张,不是裁掉半截,而是上面大窟窿小眼子的,缺失了一大半。
“广定叔,你这些玩意,收破烂的见了都得哭。”王小乐也彻底失望。
赵广定嘿嘿两声,抄起一根黑漆漆的索罗棍:“这个保存得就挺好,俺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是铁桦木做的。”
李卫国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跟铁棍似的,给大师兄耍着正合适。
总比没有强,慢慢收拾吧。
几人找来磨石和钢锉,把斧子锯子啥的,该磨的磨,该伐的伐。
快当扦子虽然坑坑洼洼的,也能凑合着用。
王小乐又回家弄了点红布条,找了几枚大钱儿。
这会儿不缺铜钱儿,家家户户都有,也不当好玩意,都给小孩儿玩了。
比如铜钱里边穿上鸡毛、狗尾巴上的长毛,做成毽子,踢着玩。
当然了,最好是用马鬃,不过生产队的马倌看得严,要是看到哪个小娃子偷摸剪马鬃,肯定一顿大炮脚。
“大钱儿不要道光和光绪的,彩头不好,俩手光,光光光。”赵广定基本不伸手,在当院坐着个木头墩子,嘴里瞎指挥,把那小哥俩给咣咣得直闹心。
另外一边,在准备一番之后,农历初三这天,王大拿组织的放山队伍先行开拔。
三六九,出门走,一般放山都选这样的日子。
一共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索罗棍,身上大包小裹,瞧着就跟丐帮长老聚会似的。
王大拿别看个小,却昂首阔步,走在队伍最前面,他是参把头,队伍里面的人,全得听他的。
每到放山或者打猎的时候,就是属于王大拿的高光时刻。
后面是背篓的,背锅的,搭着面袋子的,袋子里面装的都是小米。
大部队出村之后,走了将近二十里地,渐渐来到山脚下,再往前,就正式进山了。
开始这片儿是人工林,然后是次生林,而保护区的核心区域,则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虽然设有保护区,不过管理也不太严,再说山高林密,撒几个人进去,就跟大海里的小鱼似的。
王大拿竖起手掌,大伙都停下脚步,只听王大拿嘴里干脆而又郑重地吐出几个字:“先拜老把头。”
老把头是山神,大名叫孙良,家住莱阳本姓孙,漂洋过海来挖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