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不能看脸”,因为对美好的东西的追求是刻在每个生物的骨子里的本能,为此,雄孔雀和公鸳鸯还专门进化出了一身靓丽的羽毛以求能获得配偶的青睐;但问题是,在自然界里,分明应该让雄性来卖弄风情讨好雌性的模式,在人间,不仅反过来了,而且呈现出了一种更加扭曲的态势:
只要面对的不是家人,那么在面对年轻美貌的女子的时候,这帮世家公子们就会表现得相当风度翩翩,谈笑自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面对年老体衰的妇人的时候,他们真是连正眼都不会多给一个,把同时身为“男人”和“世家子”的傲慢,一齐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他们就连在面对“花一样的、需要细心呵护”的美人的时候,也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调戏感和漫不经心,因为这些美人在他们的眼中,已经不是“人”了,而是“漂亮的、有价值的东西”。
——高高在上的人类,怎么会在意一个物件的想法呢?
田洛洛在察觉到这种轻视感之后,更是气得面色发白;可正在柔弱无骨地被谢端抱在怀中的女郎只是柔柔一笑,贴在了谢端的胸口,悄声细语道:
“还请郎君垂怜。”
那一瞬间,田洛洛只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一万吨伤害,颇有种在不佩戴任何防具的情况下,就被后世的火花电焊给晃了个正着的冲击感:
我的天哪,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也正是在这一刻,田洛洛也终于明白了那位姓名不详的玄衣前辈,将这道符咒加在自己身上的用意: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如果我一直保持着之前那种,以“当事人”的身份和谢端近距离相处的状态,不能跳出事外,以相对客观的“观众”的眼光去看的话,我恐怕真的很难看破这家伙的真面目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虽然前辈嘴上说着不在意,事实上还是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
既如此,让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日后醒悟过来之时,不仅要回想起自己之前的黑历史,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替身把记下来的尴尬剧情也走完,实在是一种精神酷刑……
说实在的!要不别让我再看这一幕了吧,我宁愿去三十三重天的天牢里蹲上一百年!或者随便什么神仙前辈在上,求你开开眼,让谢端这家伙赶紧阳痿了也行!
——只可惜世事从来不遂人愿,自然也不能因为一位小小的白水素女的心底哀嚎而改变。
因此,哪怕田洛洛的心中再怎么抗拒,不想去看那一人一替身颠鸾倒凤的辣眼场面,但是没过多久,就有低低的调笑声、衣服窸窸窣窣被解开被扔下去的布料摩擦声响起,那张粗制滥造的床也开始吱呀吱呀地晃动起来了,一看就是“好事将成”。
这动静一出,当即就让田洛洛在外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在外间尴尬地站了好一会,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地变幻了半天神色,最后随着房间内的声音愈发缠绵,这才一咬牙一跺脚,带着某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架势,一头冲进了卧室。
很难说此刻的田洛洛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她是还残留着对谢端的最后一点滤镜,认为他不会“假戏真做”;还是想要去看看这女人的真身,如果她是个有灵智的、被无辜卷入的修行者,哪怕自己跪下对天把头给磕破,日后还要为自己的冲动行为受罚,也要让她别被卷进这个烂摊子里来,不能让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害到别人,还是说二者皆有?
而田洛洛冲进卧室后,眼前的这一幕就带给了她成吨的精神冲击:
就这么半盏茶的功夫,谢端已经和那个不知道什么物种的替身纠缠在了一起,互相依偎互相拥抱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密不可分。
这个成就好事的速度,真是实打实地让田洛洛看清了谢端的那张皮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嘴上说着“做一对假夫妻”,口口声声都是“我不敢高攀仙女姐姐”,但一旦有了机会,他占起便宜来倒是比谁都快!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呈现的是相当活色生香的现场春宫,可田洛洛在见着这一幕后,在震惊之余,还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恶心。
这种恶心来得十分震撼灵魂、直击心底。因为它并不是从“我的丈夫竟然当着我的面睡别的女人”的这种道德扭曲感中萌发的,而是来自于一种更令人作呕、更反胃、更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这位躺在粗糙简陋的床上面含春色的女子,压根就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巨大的、柔软的、不停吐露着黏液的软体生物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田洛洛甚至都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这具替身的真正模样:
她那赤/裸而雪白的手臂,并不是真正的人类的手手,而是从壳里探出来,将周围一切能够扒拉到嘴边的东西都疯狂地摄入体内的触须;她的那张脸也并没有多美貌,只是一团黑漆漆、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