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格格见绣锦两颊通红,指指旁边的斗柜:“我记得碧芦膏还剩了一些,你去抹上,这两天就先在屋里伺候吧,外头的事让绣云先顶着。”
绣锦如蒙大赦,赶紧磕头谢过主子,才敢起身。
绣锦轻手轻脚地打开斗柜抹上膏子,然后又跪到纳喇格格脚边再次磕头,见主子摆摆手让她退下,这才默默退回到梢间的门边站好,大气不敢喘。
另一边的绣云也是噤若寒蝉,屋内一时静的吓人……
纳喇格格瞧着外头的热闹心里厌烦,没好气地将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
见左右无事可做,只得拿起桌上绣到一半的龙纹荷包,有一针没一针地继续绣起来,心思却渐渐转到了这后殿的几个新人身上。
纳喇格格如今进宫也整四年了,前几年身量未足,纵使不得宠自己心里也有数,并不着急。
这两年她渐渐出落成了个大姑娘,又命好,赶上了选秀停选的空档,宫里正缺鲜嫩的新人,可不就显出她来了么。
纳喇格格前些日子一朝承宠,真是满心欢喜,踌躇满志。
谁曾想她才不过承宠了几次,还没等皇上熟悉她呢,就天降一盆冷水,皇上从内务府小选里一口气挑了好几个人!
内务府选秀一般都是挑宫女,偶有那么一两个出色的让皇上瞧中,才能成为后宫主位。
虽说包衣比不上外八旗的秀女出身好,但前程可不一定比她们差。
别的不说,如今站住的大阿哥的生母乌拉那拉福晋,就是正黄旗包衣出来的。
不过包衣里真正显贵的人家毕竟还是少数,养出来的女孩子出挑得少。
康熙十年以后的小选,就再也没有记名秀女被选做主位了。
慢慢地宫里几乎快要忘了这回事了,只当小选是用来挑宫女的。
谁会想到这次小选皇上竟然又起意从这里头挑人了呢!
偏这次的人里竟还真有几个质素尚可的,竟能让皇上一眼挑中!
想起乌雅氏的美貌,纳喇格格心里泛起一阵酸苦……
一晃神,手上传来一下刺痛,低头一瞧,荷包早绣得不成样子了。
不着急。
不能着急。
纳喇格格用手帕擦去指尖上的血珠。
除了乌雅氏,其他的不过都还是些小丫头片子,生嫩得很,皇上这几年不见得能想起来。
宫里现在得宠的不多,她一定还有机会!
皇上……
皇上一定不会忘了她的……
东配殿里忙得热火朝天。
宫里洗澡是个大工程。
沈菡作为最低位的格格,正经服侍的自己人就紫芙和青衿两个宫女,外面那五个苏拉太监人家是膳房的,可不敢随便进宫嫔的屋子。
苏拉太监帮着把装水的大木桶给运到堂屋里,就立马退出去了。剩下的只能紫芙她们自己干了。
两人用小木桶分装,将热水倒进屏风后沐浴用的大木桶里,再用凉水一点一点调试水温,直到水温足够舒适,这才扶着沈菡踩着浴凳进入浴桶。
一个澡洗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这还不是最费功夫的,最耗时间的是弄干头发。
青衿拿着一摞干布,从头皮开始,一点点吸去沈菡头发上的水汽,一块干布只吸一次就要换下一块,这样才能保证干得快。
紫芙把屋里的巾架熏笼移过来,将沈菡长长的头发搭在巾架上。两人一个用下方的熏笼烘干,另一个托住沈菡长发的末端防止头发滑落。
就这样一节一节地烘,又是大半个时辰才将沈菡的头发彻底烘干。
两人累得胳膊酸疼,沈菡也坐得腰酸背痛。
紫芙将巾架熏笼移回去,捏捏又酸又僵的胳膊,忍不住叹一声:“亏得格格得宠,内务府给送了炭,要不然单用干布,不知道得多费多少工夫。”
青衿扶着沈菡起身梳妆:“可不是,有了这些炭,屋里头也暖和多了。”
之前在丽景轩的时候,夜里冷得所有人只能挤到一张榻上睡。就是白天,为了多点热乎气儿,也只能在一个屋里聚着。
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其实按规矩这炭例该领到五月才停,可内务府说炭不够用了,明着克扣,不得宠又没有门路的能怎么办?
只能受着了。
小格格们位分低,份例里的炭本就少,冬日里取暖都不够用,根本攒不下。
如今不过刚进四月,宫里屋子阴寒得很,一没了炭,可不就要冻出个好歹。
沈菡想起之前在丽景轩的生活也是心有余悸。
这么一想,刚才这一通折腾也不觉得麻烦了。
沈菡打起精神,在妆匣里翻了翻,拣出一只金镶绿松石的海棠压鬓递给青衿:“带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