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听见“逐客令”三个字, 目瞪口呆。
眼见薛放吃瘪,江公公在旁倒是有点儿不忍。
正这会儿外间宫女来送雪梨蜂蜜甜汤,江公公知道此时杨仪绝不会想喝这个, 本要让她们退下, 然而心念转动, 反而亲自端了过来。
他陪笑道:“这是先前晚饭时候没喝的, 这雪梨汤是最润肺止咳的,大人好歹吃一点儿。”说着向薛放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杨仪确实没心思吃这个,想让他拿下去, 却听江公公道:“天色不早了, 十七爷……该也吃过了晚饭吧?”
薛放福至心灵,怏怏道:“还没有。”
杨仪抬头:“都这会儿了,没吃饭?干什么去了?”
薛放道:“之前老将军传我问话, 我又去了崇文街……看过了小猷, 家里又找我……一直忙到这会儿,才得空过来。”
杨仪抿了抿唇:“你就没在侯府吃点?”
其实扈远侯确实是叫他在家里的, 因为扈远侯也听说了兵部将调动的事。
军情上的调令,往往是雷霆万钧、不给人缓和机会,说动就动了。扈远侯自然深知。
这两日他其实也往兵部走动过, 可就算相熟的上司同僚等,也爱莫能助, 据说是宫中的决议。
扈远侯心中郁卒,自然极想让薛放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但薛放心里记着今日在巡检司的事, 怕杨仪如何, 哪里还有心在家里,就忙跑了来。
他没有说,但杨仪怎会猜不到几分。
一时哑然无语。
江太监见状, 便跟周围几个宫女打了个手势,大家悄然无声地向后退到了门外。
薛放见人去了,惦记杨仪那句“逐客令”,怕再惹她不高兴,便仍是没动。
杨仪把书放下,抬眸看他。
望着他鲜明的眉眼,这一瞬间,忽然感觉到他仿佛比在羁縻州的时候,清减了几分。
心里就沙沙地疼了起来。
“江公公。”杨仪叫了声。
江太监从门口闪了出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杨仪道:“叫……厨下做一碗面来。”她的嘴唇翕动,想问薛放想吃什么,又打住,思忖着说道:“今晚上的栗子瘦肉煲……石斛参鸡、乳鸽汤都不错,若还有……”
“有,有,”江公公一叠声答应,“大人稍等片刻。”
江太监回头,交代一个小太监,速速去厨下催东西。
等人去了,旁边的姜统领匪夷所思道:“这是……要留小侯爷吃饭吗?”
江公公道:“兴许是永安侯自己又饿了。”
姜统领哼道:“公公莫要说笑。”
江公公笑道:“那你知道还问?”
姜统领蹙眉:“小侯爷行事不端,夜间擅闯,永安侯也不怪罪,还留他吃饭?虽然说是订了亲,可还没成亲呢。只不过永安侯身份不同,素日才交际密切,但也不能……”
“不能什么?”
“不能没了体统分寸。”
江太监打量他凛然正直的脸色,道:“我忽然猜到皇上为何调姜大人来这里了。”
姜统领道:“为什么?皇上不过是想让我等好生伺候看护永安侯罢了。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江太监笑道:“没,我是说皇上看重姜大人你正直果敢,是个可用之人。”
姜统领哼道:“不必提了,今日便是大疏忽了,回头若皇上怪罪起来,还不知如何。”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里头有些说话的响动。
姜统领侧耳,依稀是薛放道:“求你了,你要怎么样?”
杨仪没出声。
薛放低低道:“让我给你跪下?”
姜统领的眼睛瞪大起来。
他是禁军首领,跟巡检司井水不犯河水,但对于薛放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对于他的为人行事,也颇有了解。
所以今晚上薛放干出翻墙入院的事情,姜斯虽然生气,但却清楚,此人是天地无畏的,又能奈他何。
可是……万万想不到。
这么骄纵不羁的少年,竟然会对着永安侯……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刹那,姜统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杨仪心乱。
她当然并不是真的要赶薛放走,但一想到……心里的气难平。
可听说他没吃晚饭,却又忍不住叫江公公去准备饭菜。
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
可是他却狠的下来,若不是初十四泄露,他到底要瞒到何时。
“你不用误会,你只管去,我不过是饿了,想再吃点东西而已。”杨仪故意冷了脸。竟跟江公公的说法如出一辙了。
薛放怎么会相信这种话:“那好吧,你吃,我看着,看你吃完了,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