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人比花娇,性比花椒。
顾甚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春娇手中没有停,她端起一边簸箕里晒着的干黄豆,将它追着太阳挪了挪,头也不抬的作出了回答。
“就在离开顾家不久,她想要回去照顾爹娘,在返乡途中被过路的山匪给杀死了,同她一起的同乡侥幸活了下来,又折返回汴京告诉我的。”
“我那阿姊是个苦命人,从未享过一天的福。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还来不及过上一日好日子,便……”
那春娇说着,抬起眸来看向了顾甚微。
“我时常在想,要是那会儿十七娘将我阿姐留在府中了该有多好,她虽日子过得清苦些,但至少还有条命在。”
“只可惜,大人您来晚了。这会儿怕是骨头都烂成泥了。”
顾甚微听着,挑了挑眉,这后院西边的侧屋整个都变成了后厨,站着这院中能够闻到浓郁的香气,应该有黄豆烧猪蹄,勾得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这样咒你阿姐,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她还掏出了那么一大笔钱,贴补你买了这间铺子。”
春娇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啊”的痛呼一声,她慌忙将手中的簸箕放了下去,将刚刚不小心扎破流血的手指塞入了嘴中。
顾甚微冷冷地看着,又继续说道:“你阿姐因为你做了汴京人心中欢喜得不得了,她好不容易逃出了那穷乡僻壤,离开了将你们发买出来的父母,又怎么会回去伺候?”
春杏虽然是她阿娘的贴身婢女,但却并非是跟着她陪嫁过来的,而是顾家安排的。
顾家底蕴不深,多数仆从都是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的。
“春杏是去府中后改的名儿,而你没有进顾府,却也改了名从了个春字。这说明你们都想要抛弃过去。没有了故乡的人,自然不会死在返乡的路上。”
一旁的张延听着,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真的很想问顾甚微是用了什么玄法,才洞察到了这一切。
那春娇更是一脸骇然,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有些手足无措的朝着那扇正被阳光照耀的厢房看了过去。
厢房的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露了出来。
顾甚微瞧着眼前的人,淡淡地唤了一句“春杏”。
……
“春杏!”
顾玉城脱口而出,他的声音里带着怒火。
春杏抬起眸来,轻笑了一声,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那根插在了发间的金步摇。
“很好奇我为什么没有乖乖地待在城南的小巷子里等着你来么?”春杏眉眼带笑,幽幽地看向了顾玉城。
她这话音一落,整个顾家当中炸开了锅。
顾玉城的夫人姓孟,那孟氏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身子一晃,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你你,你浑说什么?你这贱婢不要随便污人清誉,当年你不是离开汴京城了么?怎么现在受了顾甚微的蛊惑,便来这里含血喷人。我家郎君同你有何瓜葛?”
孟氏说着,险些气撅了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辣的疼,她是公主的婆母,在这汴京城的贵妇圈中,不说人人高看她一分,至少也是有些脸面在的。其他几房的人,哪个不得含着一肚子气也要巴结着她。
如今倒是好!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她说着,死死的盯着春杏的那支金步摇,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那簪子她也有一支,是顾玉城送给她的,楼便是城,玉做的楼也就是玉做的城!她以为是独一无二的,根本就舍不得戴在头上,没有想到……春杏也有一支。
春杏没有说着,又摸了摸发髻上的那支金步摇。
“我从前在顾五夫人左娘子身边伺候。五夫人有孕之后,份例里比平时多了一些燕窝。府中开支并不宽裕,这燕窝乃是一月才用一次。府中不开小厨房,平日都是我直接去大厨房里端过来的。”
“等左娘子腹中孩儿满了八月,我照例去端燕窝,这一回却换了碗盏。”
“从前大厨房里抠门得很,说是一碗其实差不多只有一口,做胡椒都嫌它不辣。还没有喝出味来,便没了。”
“这回却是换了一个大海碗,里头装了足足一碗,比之前三个月加起来都多。我觉得稀奇,还问了几句,厨房的妈妈说是老夫人身边的蓉妈妈送来的。”
“蓉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妈妈,几乎瞧着府中所有孩子出生的。我哪里知晓都是一家子姓顾的,竟是还有人想要害命。”
“便不疑有它,端给左娘子喝了。左娘子喝了那一碗燕窝之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了红……”
春杏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抬起手来指了指一旁穿着白袍的汤二郎。
“当时五房没有其他主子在,我又是个未嫁的姑娘,瞧着那般场景吓都吓傻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后来,这位汤小郎中闹将起来,我又亲眼瞧见那乌青骇人的死胎,我才反应过来想起了那碗燕窝粥肯定大有问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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