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戮,看着点!”
沈棠手中提着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脑袋大半变形凹陷,爆裂的眼珠子挂在眼眶外,看着甚是恐怖。要是那名侍女在这儿,仔细辨认几眼,或许能认出几分残留的熟悉。这颗脑袋的主人不正是那位使者吗?
话音刚落,天空响起一声嘹亮悠长鲸咏。
不过瞬息功夫,天空悄然浮现巨型弓背鲸的虚影。眨眼就从透明化为实体,只见弓背鲸的鳍肢在水浪中优雅摆动,恰好挡下更多即将坠落的巨石。看到这一幕的侍女瞠目良久,趴在废墟中忘了动弹。直到她听到拥挤难民群传来一声尖叫:“我的儿啊——”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
“不要再推了!”
女人尖锐的声音很快被嘈杂环境吞没。
侍女忍着不适,循声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吓得四肢虚软。
一个妇人被人群拥挤着往前,她的手死死想抓住不远处的孩子。再看那个孩子,年纪不大,尚是少年模样。面对兵荒马乱,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给予妇人一点回应。
这孩子也回应不了。
整张脸被挤压得青紫一片,七窍流血,伸出去的手以扭曲怪异姿势高高举起,尸体随着缓慢蠕动的人群往前,高高低低、沉沉浮浮。直到爆炸再起,人群再度慌乱挤压,少年彻底“沉”了下去,不知被多少双脚踩成肉泥。
好好的活人,硬生生被推搡挤死了。
人群中也有难民高呼“不要再挤了”,只是收效甚微,惨叫声连绵成片,所有人都在慌乱逃生。双手努力往前推搡人群,希望能再走快些,生怕慢一步就要将性命抛下。
侍女稍微缓一口气,咬牙爬起。
“这些贼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天上那头怪异大鱼正在挡住投石车抛进来的巨石,也不知它能撑多久。万一撑不住,石头直接砸中人群,这里的人都别想活!强烈恨意疯狂涌上心头。
她不是第一次在战火中逃命,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兵荒马乱,却是第一次看到乱臣贼子攻城瞄准逃难庶民打击的。这比屠城更加可恨!
军阀屠城,多为求财,杀人是其次。
眼前这场景则是奔着杀人来的。
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如何挡得住如此攻势?
侍女顾不上厌恨,用手背擦掉眼睛附近混合着泥沙的血,忍着剧痛想挪动身体。强大的求生欲让她暂时忘了剧痛,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但是——
她真能活下来吗?
天空巨石数量明显变多,覆盖范围扩大,仅凭那头怪异大鱼也不能完全阻截。一颗“漏网之鱼”好巧不巧落在她几丈开外,巨石表面附着的士气在与地面接触瞬间炸开,强劲气浪将她吹得倒飞出去。当侍女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她绝望发现右腿彻底动不了。
此刻,她恨不得自己手中有把刀。
一刀斩下去,断腿求生,或许还能苟活。
“我、我只是想活着而已……”侍女从上方废墟缝隙看到又有一颗巨石即将坠落,无尽绝望弥漫心头。前半生的光影在眼前飞速闪现,最后化成一句呢喃,“妈妈——”
嘭——
爆炸声震耳欲聋。
意识却没陷入预料中的黑暗。
强烈白光穿透缝隙,刺得她险些睁不开。
恍惚之间,她似乎在白光中看到巨石表面爬满裂纹,四分五裂被捏碎成了齑粉。强光导致她短暂性失明,眼前白茫茫一片。待视野再度有了其他颜色,她看到一柄剑锋穿透废墟缝隙,向上飞挑,困住她的“囚牢”被打开。紧握长剑的主人有一张冶艳俏脸。
对方问她:“能起来吗?”
侍女凭本能摇头:“起不来,我的……”
一堵倒塌石墙压住她右腿。
即便将墙推开,她的腿也被压成一片,再也好不了了,这种伤势,她也活不了了。
侍女看到对方漆黑瞳孔移了一点。
视线落向伤腿,似乎在思索。
侍女不敢猜测对方此刻的想法——仁慈一些,给自己一剑,让她走得没那么痛苦;残忍一些,抛下她等待死亡降临。看似是毫无人性,实则在战场非常常见。别说她一个庶人了,就算是士兵受了这么重的伤势,也会被袍泽选择抛弃,因为这是最优的解法。
明白归明白,她却不想这么死。
侍女伸出虚软右手,掌心碰到对方战靴上的冰凉金属,这点冰凉让失血过多导致意识逐渐模糊的她清醒了几分。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妈妈……救我,救我……”
恍惚间似乎真闻到了母亲身上的香气。
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给了她一条命,在上次屠城逃难的时候又给了她一条命……
“睡吧,醒来就都结束了。”
熟悉嗓音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刺骨的寒风霎时间化成温暖和煦的风,将她全身包裹。她忍不住松开紧绷心弦,无穷无尽的困意朝她涌来,温暖海水将她从东摇到西,从南飘到北,耳畔还有轻声呢喃。
恍惚间,似乎回到那个燥热的童年。
她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