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男人这样的混混,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对人心的把控在摸爬打滚中趋于圆满,只一眼就能看穿这人好不好惹,如何能拿捏。似眼前这种单纯天真的小娘子,最心软。 这种心软是可以被道德裹挟的。 男人越是大方表示“耽误工作”无所谓,为了“安全”陪着小娘子一起“等候”,这位小娘子就会越愧疚,愧疚之于信任感也会暴涨,放下在陌生环境升起的戒备心,继而落入陷阱。 不出男人所料。 小娘子敛眸,怯生生问他:“当真不碍事?” 男人一屁股坐在沈棠的身边, 他刻意伸出双脚,将脚上沾着乌黑泥渍、生过冻疮的脚趾露出来,让沈棠能看到他那双磨损严重的草鞋,进一步勾起“单纯小娘子”的同情心和愧疚,嘴上却爽朗豁达道:“不碍事儿,至多被掌柜扣几个铜板。那位郎君要是没看到你过去,应该也会过来。” 沈棠表情微变,瞳孔游移,似在内心做着天人交战,男人心下窃喜却没暴露出来。 他为什么敢这么说? 因为他知道祈善不会这么快回来! 不担心谎言被戳穿。 他沉得住气,心里默念数字,直到数到“十五”,身侧乖乖坐在小马扎上的小娘子站起身,笑了笑,软声说:“既然是元良让你来找我,我们还是快些去跟他会合。若是迟了,不仅耽误你的活儿,他又得骂我……麻烦带路。” 得手了! 男人心下得意,嘴上忙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不麻烦不麻烦,小娘子折煞人了。” “小娘子,咱们走这边。”男人伸手一指,指着祈善先前离去的方向,作势引路的同时还贴心接过沈棠牵着的摩托绳子,又道,“芳华客栈离这里有些路,小娘子要不要骑上去?” 整个过程,男人表现得非常得体有分寸,无形中也能增加沈棠对他“芳华客栈帮工”身份的信任感。沈棠果然不疑有他,费劲儿爬上摩托背上。男人余光瞥了眼摩托,一边牵着一边跟沈棠闲聊:“这匹瞧着不像是马?” 温顺的小娘子有问必答。 “摩托是一匹骡子。” “骡子?” 男人心里暗忖这匹骡子能卖多少钱。 虽然是骡子不是马,但这匹叫“摩托”的骡子长得好看,通体雪白,个头能有寻常成年男人那么高,看着价格不菲。自己找个渠道转手卖出去,说不定能卖上高价。 此时的男人牵着摩托走在前面,露给沈棠的只有后背,自然也不怕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脸上的得意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一直暗地里关心这边情况的商贩见状,叹气的叹气,嘀咕的嘀咕——有些人找死真是拦也拦不住。 落在这种混混手里,这位小娘子完了。 有家肉铺跟酒肆隔了两间。 肉铺屠夫见沈棠傻乎乎跟混混走了,神情几番变化,咬咬牙,手中剔骨刀往砧板一摔,抄起另一把杀猪刀。还未踏出肉铺就被店里干活的老父母拉住,狠狠给他使眼色。 屠夫没挣扎,只是看看沈棠的背影渐渐缩成一小团,最后化成一声长叹。 “作孽啊!”他用沾着荤油的手一抹脸,压下想管闲事的心,又啐骂,“什么破世道!” 不知道是骂那个混混还是骂自己。 调整好心态,他继续回到肉铺前干活。 来买东西的客人倏地说了句。 “那位小郎君不会有事的。” 屠夫一怔:“啥?” 客人笑着重复道:“那位小郎君不会有事,反倒是哄骗人的那个,估计性命要悬了。” 屠夫诧异地睁圆眸子,手中还握着刀,愤懑比划道:“你这老东西说的什么鬼话?” 客人不惧,从容笑说:“不妨做个赌?” 屠夫听客人说沈棠无事,稍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客人是在瞎说话。 什么小郎君? 被带走的分明是个俊俏漂亮的小娘子。 他不满哼道:“老不正经的东西,瞧你两只招子不太灵光,人也糊涂,净说瞎话哄骗人,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你说做赌,那问你怎么赌?” 客人说道:“那位小郎君,半个时辰内必然安全回来。我若赢了,今日的下水你送我。” 屠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不过是几斤没人要的下水,这个赌不大。 这个客人他熟悉,被月华楼买回去的后厨帮手——此人每次来都会买点廉价到没人要的下水,屠夫见他跟月华楼其他人不同,丝毫没有卑躬屈膝的谄媚劲儿,反而带着股说不出的斯文儒雅之气,像是个读书人,不由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