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过后, 远处;街巷里,爆竹声还在断断续续炸响,夜色里隐隐传来一两声犬吠。 谢征手半握成拳在樊长玉趴着;桌边轻轻敲了敲:“醒醒。” 醉酒和困意加持下, 樊长玉只含糊应了一声, 脑袋在自己手臂上换了个更舒服;姿势枕着继续睡沉了。 眼见是叫不醒她了,谢征迟疑片刻后,起身走了过去, 把人扶起来准备抱回房间。 这一番动静倒是让樊长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她两腮依然带着坨红,一时间倒也让谢征分不清她是醒着;还是醉着;。 他扶着她一只手臂,以防她摔倒,问:“能自己回房吗?” 樊长玉歪着脑袋打量他,头发因为刚才睡觉;姿势变得有些毛剌剌;,看起来又呆又乖,眼神茫然,像是还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 谢征先是一怔,随即移开视线, 皱眉道:“都不清楚自己酒量也敢乱喝。” 他拽着她一只手打算把人半扶起来,却听见她在口齿不清地嘀咕什么。 谢征听不清, 只得把侧耳凑近几分:“什么?” 樊长玉意识压根就不清醒, 脑袋一点一点;,在谢征凑近去听她说话时, 她脑袋刚好又一次垂下, 唇浅浅擦过他脸颊,脑袋正好埋进了他颈窝里, 一双本就茫然困倦;眸子也合上了, 压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谢征却整个人僵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 风声,雪声,篝火燃烧;声音都停了。 她毛茸茸;头顶就抵在他颈侧,呼吸声绵长而清浅,看样子是睡熟了。 谢征好半晌都没动作,直到边上传来一道弱弱;嗓音:“阿姐?” 谢征侧过头,就见长宁似乎刚醒来,一手还抱着她;红封,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困惑看着他和樊长玉。 他瘦长;手指轻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手势,碎发垂落在额前,眸色在灯影里漆黑沉静:“你姐姐睡着了,别吵到她。” 长宁乖乖点头。 谢征指了指一旁;油灯,道:“拿得动油灯吗?” 小长宁更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两手捧着油灯走在前边,谢征一手穿过樊长玉腋下,一手穿过她膝弯,把人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在了长宁身后。 樊长玉把他从野地里背回来过两次,他却还是头一回抱起她。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清减些。 是了,短短两月,她经历;是双亲亡故、竹马退婚、大伯抢她家产,再往近了说,这两场刺杀也足够普通人胆战心惊一辈子。 她表面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依旧早出晚归挣钱养家,饭桌上也从来不见她食不下咽,哄她胞妹时还会跟那小孩一起嘻哈玩闹。 从前谢征觉着是她心大,这一刻却突然觉得,也许……她并不是心大,她只是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伤感难过而已,所以努力挣钱,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敢让自己生病,也不敢让自己一蹶不振。 因为她妹妹只有她能倚仗了,她不能倒下。 从堂屋去北屋;路不长,在黑暗与灯影;交错中,谢征心头却涌上了许多复杂;情绪。 到了北屋,长宁身量不够,不能把油灯放到桌上,就先把油灯放到了一张圆凳上。 谢征把熟睡;樊长玉放到了床铺上,长宁就蹬蹬蹬跑过来两手抱住樊长玉脚上;鞋子,使劲儿往后拽,帮她姐姐脱鞋。 小孩铆足了劲儿却还是不得章法,谢征道:“我来。” 他帮忙脱下两只鞋,本想就这么帮樊长玉盖上被子,长宁却道:“阿姐;袄衣还没脱。” 谢征指尖微顿,哄小孩说:“你阿姐睡着了,脱袄衣可能会弄醒她,让她就这样睡吧。” 长宁这才作罢。 他给樊长玉盖上棉被时,小孩也踢掉鞋子爬上了床,像个小大人一样帮她姐姐掖了掖被角。 谢征等小孩也躺下了,才把油灯放到了一旁;木桌上,回过头看了一眼床帐那边,昏黄;灯火下,樊长玉脸上带着醉酒;薄红,睡相乖巧又娴静。 他突然就想起了他教她大胤律法;那一晚,她背律令背睡着了,趴在书案上,在睡梦里哽咽喊出;那一声“娘”。 心头那股陌生又奇怪;情绪又升了起来。 “姐夫?” 长宁见他一直盯着这边,眨巴眨巴眼唤了他一句。 谢征回过神,说:“方才在那边屋子里;事,别告诉你姐姐。” 小长宁很迷茫:“什么事?” 谢征沉默了一息,想着她那会儿刚醒,或许没看见,便道:“没什么。” 他准备拂灭油灯时,小孩道:“姐夫你回屋不用灯吗?” “不用。” 话落,油灯已熄灭,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谢征在一片暗色中步履从容离开了房间,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他回房前,把还在火塘旁;鸡笼子里;海东青也带走了,进屋后点上油灯,研墨将白日里没写完;那封信写完,随后才放进一个竹筒里,绑到了海东青脚上。 海东青翅膀和脚上;伤已养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因为没有出去飞,每日还有一大碗鲜肉碎或内脏吃,整只隼都圆润了一圈。 谢征抬臂让海东青跳上来时,感受到小臂上;重量,眉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送完信,在外边飞到天黑再回来。” 海东青一双豆豆眼下意识瞟向堂屋那边那个装肉碎;大碗,感受到身后;人气息骤冷,才赶紧煽动翅膀飞向了深沉;夜幕里。 谢征在海东青飞远了后也没进屋,而是负手站在檐下看了许久柳絮一般纷纷扬扬往下落;大雪。 让赵询买粮时,他就预料到了官府那边终究会注意到。 前些日子赵询来见他,他已让赵询把粮食先送去自己指定;地方,海东青送去;这封信,便是让他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