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脸上满是诚挚,温言道:“我乃是萧氏子弟,不远处的溪章园便是萧家私产,不如请老先生到园中稍歇,以慰我心中歉疚之意。”
见宁远迟迟不答话,那绿衣少女凑到少年身边说道:“少爷,他怕是被吓傻了,不如让园中的医者来给他瞧瞧?”
少年稍作沉吟,随即点头吩咐道:“收拾一辆车出来。”
见宁远脸上似有惧意,那少年道:“老先生莫怕,我等不是那仗势欺人的。不知老先生家住何处?我好让人知会一声,免得老先生家里人为此担心。”
宁远只是讷讷的,答非所问。那少年便亲自将宁远扶上车,启程往溪章园而去。
沿着道路走过一程,入目便是一处占地三十余亩的庄园,这庄园里遍植桃花,此时开得正好,满是满眼都是芳菲颜色。
门前一条清水绕园而去,颇为清雅。园中侍从丫鬟早已等候多时,见马车已至近前,忙出门迎接。
这溪章园今日要宴请众学子,举办诗会,所以一早便有仆役将园中各处收拾妥当,备好了酒席,只待开宴。
萧家少年自是要出面待客,便把宁远托付给绿衣侍女听雪。这侍女是近身侍奉主人的,地位远高于园中管事,对园中事务自有决断之权。
她先是好生安顿了宁远,随后又让医者前来诊治。
宁远自然是没什么事的,医者也只是说他受惊过度需要静养。
听雪先是让人整治了一桌丰盛菜肴招待宁远,又让人从库房中取出若干金银布帛赠予他。
“老先生勿忧,这些财货全当是主家的赔礼了。”
这侍女言辞间条理清晰,既不显得过分亲近,又不显得疏远,拿捏的恰到好处。
宁远这才拱手答道:“小老儿也不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断不会以此要挟,污了主家的名声。姑娘放心便是。”
见这老汉是个明白事理的,听雪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如此最好。老先生稍坐,用过饭后便有人送你回去,我还有事在身,便先失赔了。”
园中的仆役忙的脚不沾地,没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宁远。
桃花林里,萧氏子正和一众学子谈古论今;各色菜肴被厨娘盛在一个大木盘中,顺着溪水飘下供众人取用,好一个曲水流觞的文雅诗会。
茶余饭饱,这场盛宴也就此落幕,众学子纷纷请辞离去,
好在众人都克制着不贪杯,否则必然有人醉倒,大显丑态。
学子们散去后,另一个身着红裙的贴身侍女观星忙为主人递上一杯醒酒的清茶,面有不豫之色,“主人何必和这些庸碌之辈往来?这些人没一个有真才实学的,都是妄图攀附主家的富贵,何必为他们浪费心力?虽说这些财货不值个什么,可到底会让族人非议看轻飘,实在是不妥啊。”
萧氏少年只是苦笑,旁边指挥仆役收拾残局的听雪上到近前,“观星,你僭越了!主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
红裙少女仍旧心有不甘,但在姐姐的摄人目光下只好低头不语。
“我却与众兄弟姐妹不同。”
萧氏子叹道:“众同族都随族谱续齿,用的是和字辈,只有我,以乐和为名。若不是母亲得祖父疼爱,我怕是没资格以萧为姓。”
见自己触到主人的伤处,听雪内疚不已,一时间却也想不到什么话,只能和自己生闷气。
“我如此作为实是在自污。”
萧乐和敛容肃然道:“我就是要让同族们如此看我,他们越认为我是个贪恋虚名,被人一捧就心生悦意的浅薄人物,我就越能置身事外。我和母亲本就是无望掌权,可不想和他们争什么,当个富贵闲人就是了。”
躲在桃花之后的宁远听得津津有味,兰陵萧氏是名望斐然的巨室名门。祖上也有两位成就仙道的前辈,只是不愿受天规约束,遁入洞天避世,已经许久未曾露面了。
胡安澜曾说过这萧氏的一桩大事,萧家家主的幼女未婚先孕,不知和谁有了孩子。
此事涉及家族颜面,世家巨族的阴私,按理来说应该严惩。这萧氏女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孩子父亲的身份,也不愿意按照父亲所安排的嫁给一个客卿遮掩,最后萧氏却不知为何硬生生按了下去,只是把女儿送往水月庵出家,没有其他惩罚。
这么说来,这少年便是那个生父不详的萧家子了。
此时已近黄昏,天上飘来团团乌云,未几,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
雨点连成了线,揉碎一地桃花。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噼啪声连绵不绝,水汽飞溅,空蒙一片。
宁远回了自己栖身的宝刹,这宝刹的主楼有上下两层,八个房间,二楼的起卧之处存有胡叟送来的书卷,此刻却有一个蛇瞳少年伏在案上埋头练字。
“风邪。”
那少年正是化作人身的风邪,他虽开了灵智,却更喜欢以蛇身出现,还是宁远强压着他习惯以人形显现。
鱼女白寄真曾在龙女身边做过女官,对化龙之道知之甚祥,每日闲来便指点风邪的修行,算是略微报答宁远的大恩。
此界鳞甲之属化龙主要有三条路,一是修行圆满,走水化龙。只是这个办法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