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江水府中,佘邑早已让人置办好了一桌酒席候着了。
酒过三巡,宁远仍是不言语,倒让佘邑心中忐忑,他有心问问宁远此行为何而来,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宁远显然早已知晓叠水山下旱魃与摩尼珠之事,自己数次触动禁制,宁远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当下便心有惴惴,唯恐被治罪。
宁远见佘邑脸上先是惊恐,一阵变换后又显现出早有预料一般的轻松,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自己能有个解脱似得,不由心中暗笑。
清了清嗓子便道:“神君化龙不成,似是没了心气,怎的将指望都寄托在外物上?白白浪费时间心力。”
佘邑知道这话是说那颗摩尼珠,不由怅然道:“那次走水不成,真真切切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会不心生畏惧?”
生死间有大恐怖,不是谁都能像那老白猿一样勘破其中玄机,淡然处之的。佘邑险些丧命,生出畏惧之意折损了心气倒也在情理之中。
宁远便也叹道:“有畏惧之心倒也是好事,所谓君子慎独,便是于暗室独处,起心动念都有畏惧心节制邪念。没有邪念,自然就不会作恶,借此时时自省,便是了不得的修行了。”
常怀敬畏之心,心存敬畏、有所畏惧、行有底线,如履薄冰般小心行事便不会误入歧途走上邪路。
如若没有畏惧之心,天不怕地不怕,百无禁忌,为所欲为,自然也会为天地所不容。
有情众生无不如是。
宁远这话说的佘邑神色渐渐回暖,恭敬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士开示,佘邑感激不尽。”
宁远微笑摇头,口出惊人之语,当即令佘邑为之色变!
“走捷径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你得了摩尼珠,也不一定能顺利化龙。你前路未绝,又缘何舍近求远?白白耽搁了去?”
佘邑眼中又是狂喜又是愕然,犹自不敢相信,“稷神可是指以水神之位化龙的法子?可我于此道并无什么长处,升迁无望啊?”
化龙之道大体有三,跃龙门之法可遇不可求,且以此法化龙后不被看重,别说得授封地了,不成了别人盘中餐就算好的了。
而走水之法又有业力降下,若非有大功德傍身,这一路上磨难不少,多有折损在半路的。
宁远摇头道:“非也,水君可曾听闻讨口封之事乎?”
狐狸黄鼠狼等妖灵常有找人讨口封之事,一般是在乡村山林,会看到一头戴草帽,身体直立,说话尖细的身影,向路过的行人问:你说我像不像人?
过路人如果说像,那么黄鼠狼修行圆满,便会化为人身,而且会给路人诸多好处。
如果说不像或是其他话,则黄鼠狼几百年修行便会一朝散去,而这个人则会带来诸多报复。
这也是取巧之道,与人结下因果需得偿还。且这法子化出的人形也有缺陷,远不及度雷劫所成的人身灵秀,根骨只能说是一般。
佘邑自是清楚其中关窍,脸上一僵,差点儿没崩住。
“稷神何必出言揶揄?平白让我空欢喜一场。”
说着,便自嘲道:“我自知既无惊人才智,又没个出身跟脚,只凭着一腔执拗心思走到今日,想要更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可我不甘心!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其中滋味旁人断不能体会!”
宁远抚掌笑道:“好,你既有青云之志,我何不成全了你。”
当下便将杯中美酒洒在地上,肃然道:“普通人的口封自然无用,可若是人主呢?若有潜龙愿以人道气数为你改易根基,借龙脉之力助你化龙,你可愿赌上一回?”
佘邑听到此处,顿觉呼吸一滞,手中金杯不自觉间已被捏为一团。
寂静良久,佘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艰难而又坚定的说道:“多谢!”
宁远指着地上酒液中显现出的那个孩童身影,“说来你与他也是有缘,其母便是当年落水的那个淮阳郡王遗孤,若非你当日高抬贵手,哪里有如今的他。可见其中缘法早有定数,合该你得了这段机缘。”
听闻其中还有这段缘故,佘邑不由得神色一松,即是早已结下善缘,自己何不顺水推舟掺和一脚?
见佘邑动了心思,宁远便将治水之事和盘托出,言道:“丽水神女与黄石公已是应允了此事,如今又有神君入伙,剩下的便只有益河水神了。那厮享用血食,为神不正,却是要拿它作筏子立威,不知神君有何良策?”
佘邑既已打定主意入伙,哪里还会有所隐瞒,沉吟片刻便道:“我与上代益河水神也有些交情,那老蛟龙一心修行,虽与鼍龙有段香火情,却不是个不明事理的。若那鼍龙当真食了人,造下的杀孽也有他一份,不需我们动手他便会清理门户,不用费心。”
上代益河水神寻对了门路,一路升迁不停,如今已是渭河之主,说不定背后站着谁,不得不小心应对。
既然如此,宁远便也放下心来。
佘邑修书一封将鼍龙食人之事细细说明,又留了宁远二人在水府中暂歇,商量着大坝选址之事。
这日正堪查地势,佘邑突然一愣,转头朝岸上看去。
原来是李睿夫妇盼来了邸报,心中甚喜,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