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鲤身上伤痕遍布,溢出点点龙血,惹的池中生灵躁动难安,欲要吞食龙血又畏惧红鲤之威,徘徊不前。
锁龙针对龙族生灵有奇效,此宝透入骨肉锁住元神,寻常龙族若被此物制住,稍稍动弹便会痛不欲生,难为这红鲤竟能忍住。
锁龙针经由奇门法咒纪念加持,若不通这咒法,断断不可轻动!轻则法力尽散不得寸进,再无一窥大道之望;重则魂飞魄散,只能指望来生能有个好根骨,能受亲友接引再入修行之路。
陆停云见那红鲤身上并无孽力血煞,便想行个方便助他一助。
此念一起,便见那锁龙针上所刻密咒亮起毫光,隐隐与一处所在遥相呼应。红鲤吃痛不已,在水中四处乱撞,将满池莲花撞的散落,生生毁了这处景致。
陆停云见状,忙将手中宝树拂过,吃这宝树一刷,那锁龙针立时失了效用,灵光一散,纷纷自行弹出。
那红鲤撑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全靠身上痛楚刺激才勉强维持清醒,此时忽地卸了枷锁,竟双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陆停云取来锁龙针细看,不由双眉一皱,深以为恶。
针上法咒不似寻常锁龙针镇压之用,而是抽取龙血精元、损人利己的邪法,八成是有人想以此延寿续命,补益元气!龙族大多是受了封诰的水神,若不是犯了天条,轻易打杀不得,却不知这小龙是如何被擒住,受此折辱。
当即便用竹篮将红鲤收了,又将那七枚锁龙针上咒法尽皆化去,让那祭炼此物之人感应不得。
细看之下,却知这红鲤能脱身也是损伤不小,筋爪尽皆摧折不说,连那脊骨都露了出来,似是以蛮力生生挣脱所致。
略想了想,陆停云摘下一朵莲花将红鲤藏入其中,任莲花顺水而去,又取来池中龙血写下一封祈雨青词焚了。只见青烟缭绕间,黄表冉冉上升,眨眼间便化作一道灵光落入司雨诸神手中。
那风婆雨师、推云童子并布雾郎君皆与龙王亲善,自会转告龙君后辈有难,如此一来自己便可抽身,免得连累此世父母。
真龙血脉只有非凡之处,脱了樊笼,红鲤本能的吞吐天地间水行元气愈合伤势,那莲花顺势隐入水中,出了陆府,随水流汇入江河。
此间事毕,白氏便让侍女找了过来,说是令府中众人往家庙暂避,稍后便会无事。
陆停云心知是十有八九是为那红鲤而来,也不言语,她已将红鲤的气机尽数抹去,众阴兵自是寻不到什么线索。
白氏已经等家庙中翘首以盼,见了女儿,忙拉了她躲入庙中。
“我儿莫怕,天使只言是走脱了妖怪,搜查一遍便无事了。”
陆停云反过来安慰道:“阿娘昨夜不得好眠,莫要操劳,不如歇歇养神?”
白氏倒是真有些精神不济,便去了偏厅暂歇。
这家庙十分空旷,虽供有陆氏先祖牌位,也只占了半间房,另有两间偏厅与抱厦,这才能容得下府中女眷。
陆衡领着男仆小厮在外头,特意让女眷避入家庙却是为免受阴兵冲撞。陆氏虽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大族,却也是传承有序,不可轻辱,众阴兵被家庙气数所摄,不敢袭扰,只在园中邻水的地方细细搜了一遍便退走了。
白氏吩咐侍女不得议论此事,便打发众人各归其位,自己则在祖宗牌位前跪下,虔心祝祷。
“阿娘可是为阿父辞官一事烦忧?”
陆停云扶起白氏,轻声道:“阿父亦与我说了,女儿倒觉得不失为良策,可保家中太平。此世脱身尚可全身而退,免得日后受人清算,若还流连不去,怕是难有结局。”
白氏叹道:“我是为了你。眼看着你就要及笄了,婚事还没个着落;我们家不是什么门阀,若你阿父辞了官职,怕是难寻个好人家。”
数十次轮回,陆停云早已勘破男女之别,听了这话心里只是淡淡的,力陈其中的坏处。
“阿娘想岔了,若是与门阀世家有甚牵扯,怕是想走都走不了。阿父家世不显,又是以科举跻身朝堂,怎会得士族中人真心接纳?”
陆停云细细道来,“陛下重科举,取进士入朝为官,多半是为了打压世家,岂能坐视阿父首尾两端左右逢源?若真与世家结亲,怕是顷刻间便有塌天大祸!”
白氏虽不甚清楚,却也知道女儿眼光长远不输男儿,多少听得进去,不由可惜道:“以我儿的品貌,便是世家冢妇、王侯夫人也当得。如此,却要委屈你了。”
见白氏终于消了催婚的意头,陆停云也是一松,笑道:“净善庵空观师太曾言女儿不宜早嫁,阿娘可是忘了?”
白氏却道:“话虽如此,却也要早些相看。若是日后乱起来,我与你阿父都不在了,我儿也有个容身之所。”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白氏已然料到,在她夫妇二人百年之后,心肝女儿难免受人掣肘。
膝下既无男儿承袭,族人必会觊觎这份家业,到时候那些人搬出长辈的身份压人,陆停云轻易违拗不得,稍不顺意便会被扣上忤逆长辈的罪名,岂不艰难?
陆停云却是早已有了主意,侍奉完二老,她便落发出家做个比丘尼。方外之人不受凡俗约束,自然可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