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桓熙哭棺(1 / 2)

自衣冠南渡以来,荆州治所屡屡变更。

王敦治武昌(今湖北鄂州);陶侃前治沔阳,后治武昌;王廪治江陵;庾亮治武昌;庾翼由武昌迁往襄阳,后还于夏口。

因此,哪怕早在西晋时期,就分扬州之豫章、鄱阳、庐陵、临川、南康、建安、晋安,以及荆州之武昌、桂阳、安成,合计十郡,设立江州,但武昌等地,依旧长期被荆州刺史把持,并以之作为治所。

夏口,征西将军府,朝廷关于荆州刺史一职的任命,已经送达,得知将是桓温接替自己,卧病已久的庾翼倍感失望。

他明白,庾家的权势,基本也到头了。

庾翼是晋明帝皇后庾文君之弟,是晋成帝、晋康帝的舅父,但到了当今天子司马聃,关系就有些远了。

太后褚蒜子有自己的娘家,而司马聃也有自己的母族,相比于庾家,褚氏才是母子二人更能信赖的亲人。

但庾翼也明白,相较于其次子庾爰之,桓温明显是更适合镇守荆州之人。

病房中挤满了人,庾爰之忿忿不平道:

“庾家世代镇守西藩,朝廷理应顺应人情,准父亲之请,如今却派桓温前来接管,属实欺人太甚,父亲,这诏书不能接呀!”

庾家众人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

“没错!此乱命也!荆州不能奉诏!”

“朝廷以为我们庾家软弱可欺,哼!王敦、苏峻能做的事,莫非我们就做不得!”

“都是那何充弄权,蛊惑幼主,我等应当举兵东出,清君侧!”

病床上的庾翼冷冷注视着众人,直到他们都闭上嘴了,庾翼才强撑精神,问道:

“王敦、苏峻是何下场?”

众人默不作声。

王敦叛乱,病死军中,妻妾、儿女遭受牵连,苏峻兵败被杀,遭斩首分割,尸骨无存。

庾翼闭上了眼,脑海中回忆起当初他与桓温相约一同匡扶天下的誓言,他满含痛苦地说道:

“我与桓温相交十余年,此人才智,远胜于我,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桓温奉旨前来接管荆州,若是抗命不遵,必有灭族之祸。

“世上没有长久的权势,自明帝以来,庾家显赫,已历四朝,是时候该结束了。

“才不配位,反受其累,为我操办葬礼之后,你们就不要继续留在荆州了。”

“父亲...”

“叔父...”

“主公...”

众人纷纷劝说,但庾翼决心已定,不容更改。

当夜,征西将军、荆州刺史,曾立志北伐,光复中原的庾翼病死于夏口,享年四十一岁。

桓温是在西行途中得知的消息,庾翼不仅是他的妻子司马兴男的舅父,也是提携自己的恩人,更是他的挚友。

如今听说他去世的消息,桓温心中五味杂陈。

他站在甲板上,遥目向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桓熙不知何时走上了甲板,来到桓温身后,轻声道:

“请父亲为孩儿准备一艘快舟,孩儿先往夏口吊丧,为父亲探路。”

这话让桓温很是感动,虽然有消息说庾翼临终前叮嘱庾家众人离开荆州,但谁又知道庾爰之是否会听从庾翼的遗嘱,放弃权力。

桓温摇头拒绝道:

“你是我的嫡长子,无需轻身涉险,来博取我的信重,此事,我派遣一名属官即可,免得你母亲又来责怪我。”

桓熙却坚持道:

“属官的身份,又怎么比得上孩儿,还请父亲准许。”

别人不知道事情发展,但桓熙却很清楚,庾家终究是放弃了荆州,才有桓家今后的权势。

因此,桓熙心知肚明,此行绝无危险。

桓温稍作犹豫,终究是点头答应,只不过让桓熙自己与司马兴男说一声。

司马兴男在得知舅父去世后,在船舱里以泪洗面,作为庾皇后的嫡长女,她自小得到舅父们的宠爱,如今庾家五兄弟,在庾亮、庾怿、庾冰、庾条之后,最后一位舅父庾翼也已经病故,她又怎能不为之伤悲。

“母亲,孩儿向父亲请命,先往夏口为舅公奔丧,还请母亲允许。”

司马兴男可没想着夏口是什么龙潭虎穴,虽然舅父死了,但坐镇夏口的庾爰之是她的表弟,在司马兴男想来,自己的母族,又怎么会加害她的儿子。

“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得了司马兴男的允许,桓温当即为桓熙准备一艘快船,桓熙身穿孝衣与父母道别,他只带了一人跟随,正是郗超。

谢道韫远远注视着桓熙登上快船,驶离了逆着江水缓缓而行的船队。

她不清楚,传闻中这少年不是愚笨不堪么,怎么会被委以重任。

以谢道韫的智慧,当然清楚桓熙此行,并非只是吊丧,还得为桓温在夏口探路,摸清楚庾家人的态度。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却听父亲谢奕低声自语道:

“与桓家大郎同船之人,原来是南昌县公(郗愔)之子,他此前拒绝会稽王的招揽,却是要往荆州听用。”

谢道韫误以为桓熙只是陪同,郗超才是真正为桓温探听虚实之人,便也没有再将此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