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听过一个半真半假的传闻,据说这位郭美人虽然是天姿国色,但是心智却如同稚童一般,虽然谈不上寝食不能自理,但是行为举止皆仿佛孩童一般。上一次遥隔梅花相望时我只觉得她瘦小年幼,并未想起那些流言。如今再听她说话,才觉得似乎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郭美人长相酷似三皇子的母妃,但是更加年轻可爱,她抱着九皇子神态娇憨地从宫室内小跑出来,神态迷迷糊糊的,倒是真有几分传闻中儿童心智的感觉:“不是姑母吗?”
这下别说我,连六皇子也不由得一愣。他和唐云忠交换了一下眼神,跨上前一步:“郭美人,恪法打扰您与九弟休息了。”
“恪法,是谁?”郭美人眼神有些怯怯的,最后茫然之下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嬷嬷。
宫里的美人哪个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金枝玉叶?郭美人心智不全、懵懵懂懂,到底是怎么进入后宫的?而且看这幅样子,周恪法唐云忠居然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周恪己都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奉郭美人的嬷嬷仿佛死人一般站立着,也不说话,只是沉着脸垂眼看向我们,仿佛生来就带着一股暮色将至的冷气:“娘娘,这是圣上第六个孩子,您可以称呼他为六殿下或临淄王。”
郭美人讷讷地点点头,朝着周恪法微微躬身,动作规矩得仿佛什么仪器一般:“妾见过六殿下。”
这是很不合规矩的,郭美人即使位份低微,但是论起来也是周恪法的长辈,即使是行礼也应该是周恪法向郭美人行礼。周恪法似乎也觉得不妥,刚想阻止郭美人,便听到那个仿佛没有魂魄的老嬷嬷出声制止:“六殿下,您且让郭美人行礼吧,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便会越发失态。”
周恪法微微一怔,转头对我几人说道:“汪姑姑你且留下,其余人皆可回去了,今日情形休得与旁人提及,否则我自将问罪诸位。”
那嬷嬷微微躬身一拜:“多谢六殿下。”
周恪法对着那位老嬷嬷恭恭敬敬一拜,从身后引介汪月檀:“嬷嬷,小子冒昧打扰实属无意,往郭美人恕罪。不过今日我却有一事必须叨扰嬷嬷,可否请我与这位汪姑姑进殿小叙?”
那老嬷嬷看过汪月檀手里捧着的衣物,大约已经明白了几分,侧身让出门来:“二人请进,容老奴先去奉茶。”
眼下显然不适合我们继续看热闹了,唐云忠抱拳向郭美人一拱手:“小将唐突前来,请郭美人恕罪,眼下这就离去。”
我和薛画梅也一拱手,匆匆忙忙就想离开这个有点脱轨的戏剧。
但是郭美人忽然抱着九皇子回过头,目光带着几分孩童天真地望向我们,从我们三人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见过你,你之前在御花园看到我和宝宝玩,你好像很羡慕的样子。”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当初御花园一瞥,居然也被郭美人发现了:“……美人说笑了。我见美人与九殿下玩乐,不由得想起年幼时承欢母亲膝下的时光,回忆起当年快乐之景。”
“那你娘亲现在在哪里?”
“……已经病逝三年了。”
她眼里浮现出一种不加掩饰的同情与怜悯,微微侧过头将脸贴在九殿下肉乎乎的小脸上:“那你一定很难过。”
我被她一句话说得有些触动:“孺慕之情,无以替代,每逢想起,心如刀绞。”
“娘娘。”老嬷嬷的声音从宫里传来。
郭美人仿佛得了命令一般转过身便要回去了,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扭过脸看着我:“那你下次可以跟我玩,不要一直远远看着我们。”
郭美人这句话说得我既有几分惊心,又夹杂几分辛酸,以至于那宫室大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关上之时,我还在傻傻地看着那片暗红色。唐云忠背着手走过来,也好奇地望向我看的方向:“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收回目光,颇有几分感慨地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感慨……算了,我也没心情用饭了,眼下我想回六监寝休息。”
唐云忠似也有几分感悟,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最后摇摇头:“我……罢了罢了,我且回营中吃酒去吧!这事情闹的真是!”他转身嘱咐周恪法带来的五六名亲随,“你们在这边好好等六殿下出来,等六殿下出来了便派一个人来宫外神武营内找我,这事情毕竟也是我在宫中奔马而导致的错误,我总不能有始无终。”
几人应允后我和薛画梅便同唐云忠一同离开。
大约半个时辰后,薛画梅便有些坐不住了,我躺在一旁假寐,便听她和我打招呼说去司药监帮忙。我装得迷迷糊糊应了一句,她便匆匆离开。
我算着时间,过了没一会便绕道去了司药监,问杨姑姑要了一些温补的草药,来回找了一圈,薛画梅果然不在。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匆赶去了温贤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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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美人,似心智不全?这……实在太过古怪了……”周恪己斜坐于榻上,沉吟片刻,朝我摇摇头,“郭美人乃是贵妃郭氏侄女,两人都是郭氏一族的女子,郭相出生礼部,曾是圣上内臣,侍奉圣上于左右,善卜喜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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