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将军的人影还没看到呢,先听着他豪爽的笑声自院内传来,伴随着还有那慷慨有力的脚步。他见着我,故作惊喜地一笑:“哟,我还想来报喜,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昨儿边关来信说太师大人的义女回京了,没想回来得这么快,就差着一日便到了——许大人一路鞍马颠簸多有辛苦,我家那混小子在北川可好?”
我对唐老将军可谓半点好感没有,且不说唐家内部那些风流事,单是之前我和周恪己婚事上他使的绊子,就足够叫我一看见他就想起笑面虎,怎么都亲切不起来。
“多谢国公关怀。至于唐小将军的事情,眼下我倒也不甚清楚,因边关到北川还有一天多的路程,虽然见过几次,却也没有机会聊天谈心。”
“哦,是这样啊。”唐老将军笑了起来,捻须摇摇头,“这就奇了怪了,云忠在信里倒是说,之前经常在北川玩,过年的时候你们还一起吃了饭?”
我抽了抽嘴角:“那……有可能是侯爷和小将军一起玩,他们没有带我?”
唐老将军闻言大笑了起来,声如洪钟,肩膀都跟着颤抖。与行为端正的廖清河相比,他看起来有种贵族子弟世代留下的玩世不恭与久经沙场烙印在身体内的放浪形骸:“北川侯大人和我家那臭小子一起游玩,然后没有带上许大人?”
我顺着谎话往下说,一点也不脸红:“让老将军见笑了。”
唐老将军笑了几声,忽而摇了摇头,像是审视着什么一样看着我,上下打量着:“北地严寒,朔风倒是把许大人的脾性吹得越发凌厉了。”
我拱手一拜:“我能去往北地,还是多亏了大人。若没有大人牵桥搭线,我一个区区从八品女官又哪里有机会去北地施展抱负呢?”
唐老将军微微摇了摇头,毫不顾忌地礼节地审视着我。
他是我目前需要面对的人里面最难琢磨的。历史故事也好,古典小说也好,神话传说也好,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对待一位地位低下的出身微寒的弱女子的。我能察觉到他似乎并不讨厌我,然而他依旧给我造成了目前最大的麻烦。他想做什么?唐家到底在这一台热热闹闹的戏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老将军,请恕晚辈冒昧。您这样长时间盯着一位未出阁的女眷,似乎不大礼貌。”
唐老将军微微摇摇头,他脸上带着些讳莫如深的笑容:“一般来说,这句话并不应该由你说出来,你说出来,老夫倒真的显得冒昧了。”
“我出身微寒,不知世族女子遇此情况当做何反应,还请老将军赐教。”
“当避之。”
“被人盯着看,不能说出来,却反而要自己躲避?怎么,被人瞧着说了是我的不是,不说只任由旁人看去也是我的不是,只有回后院守着一方天井,才是我该做的?”我笑了笑,微微摇摇头,“所以说,这仕宦人家的女子,倒也一般人做得的。我就做不来,不懂得这里面种种弯弯绕绕的。”
“倒是有脾气的。”唐老将军却没有多与我反驳,只是笑着打趣了一句,顺手将贺帖递给了廖清河,“老夫登门拜访也非无缘无故,前几日恰好去鲧山打了一头鹿,就想着太师家中寂寞,想请您上将军府吃鹿肉去。恰好许大人回来了,你们可同去啊。”
“这……”廖清河带着几分顾及望了我一眼,“多谢老将军,不过眼下孩子刚刚到家,还没时间歇息,我这一把老骨头又吃不下什么荤腥,便不去打扰了。”
“唉!太师此言差矣。说是请你们去吃鹿肉,不过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商议罢了,怎么还能真的为了几块不起眼的荤腥请太师屈尊光临鄙人府邸呢?既然太师家的闺女说自己听不懂这弯弯绕的,老夫便说得明白一些,这样方便理解吗?”
我微微皱起眉,转头看向廖清河,在最初的愕然后,廖清河却似乎明白过来,他只是望着我点点头:“阿梨,你这几天可有空闲陪老夫去将军府上?”
我抿嘴犹豫片刻,此刻,我很希望自己是那种古代故事里世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真正千金小姐,这样,无论是廖清河还是唐将军,一定会都以和蔼又没有威胁的目光,仿佛看着什么应当得到宠爱的名贵动物一般看护我,我不用这么紧张,不用一直做决定,不用面对这样踟蹰的时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老将军毫不掩饰他心中的算计和博弈,就这样直白地戏谑地仿佛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一般,凝视我。
“我有时间,即使没有,如果您真的希望跟我开诚布公,我也一定会挤出时间。”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到最后,我只能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被那种过度紧张带来的心悸影响,“而且我也有想要当面询问您的事情,即使别人给我许多猜测,我也想知道您是出于什么打算,才会做出那件事情。”
“阻挠你和北川侯的婚事,但是又让你有了远赴北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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