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考着要找个什么理由脱身离开的时候,唐云忠拿着一个酒袋子走了过来。
唐家军营中一般是不允许喝酒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规矩坏得厉害,唐宣文自从得了这些降将心里很是畅快,经常一同畅饮。唐云忠无奈又不能明面上拒绝,便弄了个酒袋子装水,就当做是逢场作戏了。不过要我说,只要赫连笳一天还在唐家军营地,唐云忠便一天不可能碰一滴酒,他眼下警惕的程度不亚于抱窝的母鸡。
唐云忠走到我身边,瞟了一眼坐在我边上的赫连笳,转身坐在了我的另一边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丝毫没有顾及到我被他们已经挤得快要夹成小馅饼了。
“羊肉不错吧?”唐云忠灌了一口酒袋子,囫囵擦去胡须上的酒,他盯着面前的火堆,语气随意而轻松地问着,“特地为你们准备的,不知道有没有草原的风味。”
“羊肉很是鲜嫩,多谢唐将军了。真没有想到唐家军待俘虏是这般宽仁。”
唐云忠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如果当真能像约定的那样老实,我们自然是盛宴款待,不过如果你们存着什么歪心思,也只能可惜这么好的羊肉了。”
“唐将军玩笑了。眼下咱们的兄弟都和唐家军的兄弟坐在一块儿喝酒,这不正是一直以来我们期盼的事情吗?唐将军何必还这样处处防备我?”
“我提防着你,是为了让我的兄弟们能好好喝酒吃肉,我不让他们提防着你,是我希望你的兄弟也能好好地喝酒吃肉。”唐云忠拿酒袋子跟赫连笳撞了一下,“你那个哥哥可真不是个东西,居然逼着自己的弟弟只能屈身投降敌人帐下,来换取一线生机。万幸你遇着我们,大越素来是不记仇的,不然换了你们草原那些部落,谁能这样真心的帮助你啊。你今日既然有心恳求我们帮助,他日可不要忘记这份恩情啊。”
“这是自然。”赫连笳笑了起来,他很是失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更何况,这位女官大人刚刚还告诉我们,假如我们老老实实的,她就要教我们怎么治病救人。我们草原上不只是军中,那些部族里面多少人都受着疾病之苦,倘若真的能习得你们的医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这么好的买卖,我就是为了自己的族人,也不可能胡来啊!”
唐云忠未置可否地转开视线,并没有接这句话。
倒是赫连笳兴致勃勃,乘着这句话又转过头问我:“许姑姑,你什么病都能治?那么你可知道女子难产要怎么办才好?”
这话问得太过具体,我反而有了几分在意:“难产?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赫连笳不甚在意地豪爽笑了笑:“我想起了我的女人,她眼下还被困在我哥哥身边。万一有一日我们重逢然后诞下子嗣,我可不想她出事情。”
我有点讶异地看向比我年轻不少的草原贵族,心说那边成亲未免也太早了,不过转念一想阿莲都有了两个孩子了,不由得多了几分泄气。
不过这个话题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眼,我作为医者自然也是如实相告:“能够体察妇人生产的不容易,你还是挺在乎你妻子的……妇人生产的事情,在我们大越一般是接生婆负责,一般不会请我们。倘若真的要请我们了,那么情况就已经比较凶险了。”
“民间的接生婆?那我们部落里面也有的,但是如果遇到凶险的情况,我们的大夫似乎并不知道怎么救人,他们并不关心女人,只研究如何治疗外伤。因为外伤治好了会有人奖赏他们,而妇人如果因为难产死去,却没有人会去关心。纵使是单于的妻子,也是不足惜的。”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我思考着相关的知识,到底是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知识有些生疏了,“不过说起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万一遇到个胎位不正、大出血之类的情况,别说你们,就是宫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赫连笳神色黯淡不少:“这么说,如果遇到大出血的情况,你们也没办法?”
我摇摇头:“《鹖冠子·世贤第十六卷》里面曾经记载庞暖游说卓襄王时提到,神医扁鹊虽名满天下,医术却不及他两个籍籍无名的哥哥。若要问起为什么,是因为他的兄长往往能在病灶出现前便察觉病因,早早治愈后杜绝了隐患,反而名声就不如扁鹊。你们把目光只放在发病痛苦的一瞬间,自然无法可解,但是若长远地从饮食起居源头思考起原因,便不难在早期就改善生活习惯,自然那些凶险的情况便会少很多。”
“哦,还可以这样?”赫连笳又来了性质。
“当然,《黄帝内经》里面就曾经提到‘上工治未病’,这有什么奇怪呢?”
“那是什么原因?”
我耽了赫连笳一眼,觉得他如此在意此事未免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们部落的习惯,自然没办法知道你们那边的原因。不过我原来在工作做掌药女官时候,倒是从太医院略了解过原因,我想在你们那边可能也有相似的问题——这部落中出生高贵的女子,是否在难产中死去的概率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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