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覆盖上混沌。林瑜嘉已安静无声,不知是被拖走了,还是被刑具所慑。
再回头时,他却见群青真的将手放在颈侧,开始解深绿色官服的暗扣,只是她的动作像被什么阻碍一般,很是费劲,半天都没能解开。
约莫她看起来实在不像轻浮之人,陆华亭看她的眼神带上惊异。这阁子内不热,她额上却有汗意,衣襟里散出一种很清淡的香气,这很淡的气息让人烦乱。
扇柄蓦然压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群青感受到这举动中的轻蔑之意。
他似在说:玩这一套有什么用?
群青的手停了,扇柄却没停,虚虚描着肩胛上刺绣的团花,沿着腰线往下,钻进她的革带勾了勾,然后狠狠压在那处匕首的旧伤。群青脖子上青筋迸出,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不是分明有伤。我问你,当时哪里来的伤药?”陆华亭淡淡地问,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将扇柄抵住伤口。此时笑意收敛,露出如地狱修罗一般的神色。
他的眼睛只看向群青的手,那只手因吃痛而紧攥着桃木娃娃。好一双漂亮的手,五指细长洁白如削葱根,“你给燕王下的什么毒,叫什么名字?何解?说清楚些。”
“我告诉陆长史一件事,”群青眼睫湿润,睁开眼时竟有笑意,“相思引不是毒,而是蛊。只要是蛊,就无法解,除非找到养蛊之人,这个人我也找了很久,至今没找到。”
陆华亭忽地抓住她袍领将她拉近,四目相接时,她看到他的神色变得全然不同,仿佛盯着世上最憎恶之人。
她看出陆华亭动了想给她上刑的念头,却又不想假手他人,因而只是死死盯着她,冷声道:“司籍跟我的交易还做吗?”
“陆长史一开始不就没相信,也没打算接受吗?”群青望着他笑笑,缓声道,她的眼底越来越红,垂眸看着陆华亭的白扇已染上血丝,却因腹中加剧的绞痛,没了清晰的感觉。
好热。
“是啊。”陆华亭道,“你死后,我就是转头杀了宝安公主,你又能奈我何?”
大约是因为太痛,群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将那柔软的衣服攥得皱起:“何为相思?不成双,才相思。此蛊本是情蛊,一蛊为双,我让太子妃给燕王下相思引,她却不知道,我先头早已给她也种上,从此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以杀公主,也可以折磨公主,除非你想看着燕王一起死。”
她的鬓角和眉毛处都是汗水,但那秀丽的眼中还有讥诮挑衅之意,“还是说,陆长史本是乱臣贼子,本就是想要燕王死,自己篡位代之?”
面对此等挑衅,陆华亭面上变色,群青却忽地吐出一大口污血,他猛地顿住,看着她的身子软倒在地,瞬间失了生机,仰倒在血泊里。
鲜红的血如小溪般流淌,慢慢变做黑红颜色。陆华亭持衣袍看了看,浓郁的黑红染上衣角,顺着丝绸的纹路向上攀爬。
是鹤顶红。
在这殿内,他鸩死的人不少,穿肠之痛可以让八尺大汉滚地求饶,能忍到这一步,忍得如此安静的却只有这一人。
以至于他竟然没发现她提前服过毒。
陆华亭神色莫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鬓角亦被汗打湿,他放下衣袍,望向窗外摇晃的树影,在风中,只见花叶纷然散落。
“你自己都说,杨芙软弱不堪大用,南楚的昭太子若是有用,当年不会弃你们而去,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何必如此。”
群青双目涣散,唇上薄薄一层艳红,气若游丝道:“你以为燕王……好到哪里……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那一缕气息慢慢缓缓地消散在空气中,唯有风推动着窗棂,雨气的清凉钻进室内,冲散了凄楚的血气。
那厚重的铜门忽然打开,两个暗卫携着梁公公进来,梁公公望见陆华亭的表情,停止挣扎。
“你给了群司籍鸩酒?”陆华亭问。
梁公公满头是汗,跪下一叩:“奴才有罪,奴才奉了燕王殿下的暗令,一定在您上刑之前鸩杀群司籍,所有罪责由她一人承担,也到她一人为止,不必追查,切勿牵连!”
什么切勿牵连,不过不想牵连到杨芙而已。
陆华亭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轻飘地笑笑:“你跟我赔罪有何用,去跟群司籍道歉啊。”
梁公公嘴巴张了张,半晌,扭过身对着群青的尸身砰砰叩头:“群司籍,奴才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奴才对不住你……”
“拉下去杖毙了。”陆华亭道。
梁公公神色立变,大声求饶,陆华亭笑了笑:“饶了你?行啊,群司籍说原谅你,那我就饶了你。”
梁公公望着血泊中那具不会说话的尸首,还有什么不明白,破口大骂:“陆华亭,你敢杀咱家!咱家是皇家内侍,你一个五品你也敢,你也配!呸,草寇,老奴伺候燕王殿下长大,燕王殿下绝不会放过你!燕王殿下会治你的罪!陆华亭你不得好死……”
四角暗门都已打开,几名暗卫站在周围,都有些犹豫地朝陆华亭看去。
内侍确实不是一个谋臣能杖杀的。
陆华亭却已经撩摆坐在了地上,肃整衣冠,抓着群青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