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好要来的,今天又让人带了口讯,说家里的猪要下崽子了,走不开,过几天再来。”
李二嫂见篮子里有一条腊肉、两把挂面,还有香蜡纸钱和一挂火炮,扭头嫌弃的撇了撇嘴。
难怪人说,越有越抠,穿的是时髦的呢子大衣,骑的是最时兴的女式自行车,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提着回娘家。
还有那个,回娘家提着一篮子姜芋粉就来了,别人家的姑姐嫁出去后,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拿,我家这些,一个二个都是讨债鬼。
嫁出去后连人影子都看不到一个,有点事三请四请的,人家连面都不见一个。
李秋月嗤声,“那可真巧,两家的猪同一天下崽子。”
李老二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一辈子嘴里就没一句真话,这一趟他们也不该回来。
李二嫂讪笑,“是有点巧。”
李秋月把篮子放桌上,“李老二呢?不是说要给妈老汉上坟么?我们这么远都来了,咋一个人都看不到?”
“就等你们来了,我这就去后山喊你二哥他们回来。”李二嫂朝灶房那边走去。
李秋月见她走了,拉了站在一旁一声不响的李秋霞,这才看到她身边还站着个头发稀疏、枯黄的小丫头,“小妹,是你家的?”
“我家老二。”李秋霞牵过孩子,“二妹,叫三姨,三姨爹。”
“三姨,三姨爹。”小丫头怯生生的喊道。
“哎!”周怀山看着和自家小琳差不多大的二妹,想着来时连糖都没带一块,想到来时兜里还揣了些钱,摸出五块钱递了过去,“乖,拿去买糖吃。”
“……”长这么大连钱都没见过的二妹,害羞的躲进李秋霞怀里。
李秋霞看清楚他手里的钱,忙把孩子抱了起来,“三姐夫,不用给她钱,吃过早饭了的。”
李秋月见孩子比她家小琳以前还瘦小,脸也黄黄的没啥血色,伸手拿过周怀山手里的钱,又把兜里揣的十来块钱全都掏出来塞在李秋霞手里。
“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实在有难处,就去富牛找我,我家包了些山地,还有余粮。”
小妹家看样子就比周家以前还穷,看脸色就是没吃饱饿的,年纪轻轻的看着像是有三、四十岁。
自家那会儿不管咋样,身上的衣服还是缝补好了的,可她们娘俩这一身……
李秋霞看着手里的钱,攥着钱,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梗咽道:“三姐,二妹老汉儿前年进山找山货,从山上滚下来把腿摔断了,送回家后找村里的土郎中帮忙把腿接……”
李秋霞平复了一下,“好了后就一瘸一拐的干不了重活,我找队里的赤脚医生给他看过,他说可能断掉的地方没接好,最好去城里拍个片子看看,可我俩一点钱都没有……”
李秋月皱眉道:“他妈老汉儿呢?咋不找他们拿钱给你们去医院把腿治好?”
李秋霞听后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们见大林干不了活,又要拿钱,年前就把我们从家里分出来了,分家的时候分了两间破烂的窝棚,两筐洋芋,两袋苞谷。
一分钱没分给我们不说,还分了八十块钱的债给我们,说是以前给李家的彩礼钱,还有八十没还,理应我们担着。”
高家兄弟三个,她家大林是老二,公爹偏心大儿子,婆婆妈偏心小儿子,大林卡在中间,属于亲老子不疼,亲娘不爱的那种。
两筐洋芋、两袋苞谷全卖了也换不来几块钱,大林腿瘸着不能干重活,想带他去看腿,借遍了,也没借到一分钱。
四口人,两筐洋芋两袋苞谷,一天两顿也熬不到过年,大林拖着瘸腿,跟她一起进山挖葛根、姜芋回家,和着洋芋、苞谷面才熬到现在。
这次回来本想找哥嫂借点钱,把大林的腿治好,哪晓得,刚进屋,嫂子就开口问她借钱,给宏兴讨老婆。
奶和妈老汉儿卖了自己给家里的兄弟讨老婆,自己一分钱没看到过,隔了几年,又背上了卖自己的八十块债没还,男人的腿又瘸了……
上辈子不晓得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有吃不完的苦,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她早就一根绳子一了百了。
“咋有这样的妈老汉儿,你家大林……”李秋月话没说完就咽了回去,自己娘家不正是这样的么?
放眼看,一个大队又有几户人家像自家公婆一样?难怪村里同年的妇人常说,自己妯娌几个命好,才摊上了好公婆。
李秋霞起身,涨红着脸吞吞吐吐的冲李秋月和周怀山说道:“三姐,三姐夫,你、、你家要是宽裕…的话,借点钱给我给大林把腿治好,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赖账不还。” 李秋月看了周怀山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扭头问李秋霞,“行,我们身上就带了这点钱,去看腿要多少钱?我找熟人借了给你。”
自家现在日子过的去,借点钱给他们把腿看好,就算以后他们不还,也算是全了姐妹一场的情谊。
“三姐,你真的愿意借钱给我们?”
李秋霞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大林受伤他们求了多少人,他家姐妹还有自家大姐、二姐,全都求遍了,都没人愿意伸手拉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