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雀不落的封禁。 也是自那时起,照夜城人尽皆知,封薛礼之所以一直住在客店,不修自己的府宅,是因为想要霸占雀不落那个地方。 所有邪魔的注意力都因此被引到了“雀不落”上,每天挖空心思地钻研雀不落究竟有何特殊,让封薛礼惦记至此。这么一来,给封薛礼找茬的人反而少了。 而封薛礼自那之后就在客店闭了关,养他那只被雀不落封禁斩断的手。 等到众人再听闻他的消息,就是那座“粉雕玉砌”的临时府宅了。 那府宅实在很小,根本住不了几个人。但对于封薛礼这个怪人来说,却足够了。 后来照夜城追随他的人不算少,却从没有人能在他那座府宅里久留,跟着他一块儿住的,始终只有那个从封家跟出来的随从。 那随从以一张雷打不动的笑脸闻名,就是如今的“笑狐”。 *** 此时此刻,这对从封家出来的主仆就在“礼”宅的敞屋里。 来过“礼”宅的人都知道,这里真的有一间屋子,没有门窗,只摆了一道屏风。屋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些桌案和蒲团,乍一看,十分像人间书院。 不过,如果有仙门中人看见,会发现那布置更像仙门常有的弟子堂。 这会儿“弟子堂”的那些桌案并不是空的,每个桌案后的蒲团上都坐着一个少年。 那些少年十来岁模样,有着少年人抽条拔节时特有的那种身形,他们头发束得高高的,手里都握着一支笔,面前摊着长长的卷册。 他们坐也坐得很不老实,有些支着一条腿,有点野。有些虽然老老实实盘着腿,却总爱前后左右晃荡,手里的笔也不好好抓着,像舞剑一样暗暗比划着。 一看就是那种对书册没什么耐心,却痴心于剑术的少年人。 笑狐就站在一边,朝那些少年人瞥了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 每到这种时候,他从来都是不敢多看的,因为那些少年人统统没有脸…… 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场景,七八个少年人占了“弟子堂”所有的桌案,一举一动都生动至极,与活人无异。但他们确实不是活人,他们都没有脸。 第一次碰到这种场景时,饶是笑狐也吓了一跳。 他当时就问了封薛礼:“少爷,这些是?” 当时封薛礼朝那些少年看了一眼,回答道:“弟子堂的布置。” 笑狐听到这句回答,有些毛骨悚然。说花瓶、笔架、屏风之类的是布置摆设还能理解,说那些少年是摆设布置,当真有点古怪。 笑狐当时又问:“为何都没有脸?” 封薛礼道:“这样就好。” 那之后,封薛礼聊起了别的,笑狐便没再追问。 直到某一天,笑狐从那些少年里穿行而过,低头多看了几眼,忽然发现那些少年虽然动作各异,有的在埋头看卷册,有的握着笔勾勾画画,有些在拿符纸捏成团。但他们似乎……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没有脸,但看手、看发旋、看身形能看出来,他们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这么一想,“弟子堂”的场景就更诡异了。 以至于那段时间,笑狐看着封薛礼,隐隐感觉他有点说不上来的疯劲。 可是怎么会呢? 笑狐有点想不通。 他算是跟封薛礼一起长大的,以前的封薛礼明明不是这样。 他是十来岁在街上乞讨时被封家带回去的,听闻封家常会收留一些弃儿,就连家主封殊兰也并非是老家主亲生女儿,而是后来收留的养女。 笑狐刚进封家时,封殊兰已经当了多年家主。 那时候,笑狐听过一些来源不明的传闻,说封家不知是体质有异,还是受过妖邪诅咒,总是难有嫡亲的子嗣。但是封殊兰却打破了这种传闻,众人皆知,她有三个孩子。 老大名叫封非是,或许他出生时也带着一点传闻中的“诅咒”,天生体质不佳,灵魄不稳,不论修什么都有个上限。不过他年纪不大便灵慧过人,人情通达,饱读书卷,所以封家上下弟子都很喜欢他。 老二是个女儿,比封非是略小一岁,名叫封居燕,据说极小的时候就能驱动灵剑,根骨奇佳,是个绝好的修行苗子。只是性格又倔又硬,与兄长截然相反。 幺子封薛礼则比他们小得多,封非是十八那年,封薛礼刚出生。 据说封薛礼出生时有些怪异,别的孩童时常哭闹,饿了也哭,困了也哭,难受了哭,不见人也哭。但封薛礼就极其安静,一天里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睡,总是闭着眼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近乎于无,乍一看甚至分不清他是否还活着。 那模样吓坏过很多人。 封家本以为他长大会好一些,但是没有。 他三四岁时也依然安静极了,很少说话,跟他说什么、问什么,都是点头或摇头。有时候发起呆来就像一个空空的躯壳。 他经常一个人蹲在院内的树下,盯着树下的泥土,一看就是一晌午。也不知是在看成串而过的蝼蚁,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喜欢火、不喜欢烧东西的烟味、也不喜欢那种刀剑相击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