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沉默了。 这种沉默并不是抗拒,而是一种身处未知环境中的自我保护。今时今刻,任何一句未经思索、脱口而出的话,都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在没有深思熟虑之前,最好的办法只有沉默。 另外,还有一件事令他有些懊恼,那就是,省经侦总队接手案件的调查,就意味着他在看守所里得到的优待失去了,尽管那种优待很有可能是一个危险的局。 见他不吭声,王化贞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在旁边,若有所思的一根接一个吸着香烟。 车子在繁华的省城街头飞快的行驶着,坐在前排的年轻警官似乎有些紧张,不时的通过后视镜观察着高原的一举一动,王化贞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伸手轻轻拍了下年轻警官的肩膀,若无其事的说道:“放心吧,高总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的。” 年轻警官听罢,回头看了眼领导,尴尬的咧嘴笑了下。 高原轻轻叹了口气:“说得没错,倒是有人希望我想不开,但我对法律还是蛮有信心的。” “这个心态是对的,但有这么好的心态,为什么还要跟同监室的人打架斗殴呢?”王化贞饶有兴趣问。 “哦,这属于意外事件,那个路大北和我有点小恩怨,今天他又挑衅在先,我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所以......”高原说道,可刚说了一半,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沉吟着停了下来,稍微调整了下,苦笑着继续道:“唉!想想都觉得可笑啊,真是太丢人了。” 王化贞侧了下身,还是面带微笑的问道:“这就很奇怪了,你是国企的领导干部,而那个路大北是个混社会的地痞流氓,你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正常情况下,生活中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会有什么恩怨呢?” “嗯......”高原自感失言,但又不好过于遮掩,于是灵机一动,含含糊糊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琐事,不值一提。” “破案,就是把所有的琐碎一点点的拼接起来,最后形成一副完整的画面,在我这里,没有琐碎,只有细节。”王化贞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却都很有分量。 高原感受到了压力。 他低着头沉思片刻,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不想谈这些细节,可以吗?” “当然可以,别说现在的谈话属于私人性质的,就算是正式审讯,你同样可以拒绝回答,这是你的权力。不过,拒绝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什么代价?”高原一惊,连忙问道。 王化贞还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拒绝回答,不意味着我们搞不清楚,如果在我们掌握了情况之后,你就失去了主动交代的机会,在案件进入庭审阶段后,对你是很不利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高原冷笑着问道。 王化贞也笑:“是啊,看来,你对党的相关政策还是很了解的嘛,这样好,省得浪费时间对你做思想工作。” 高原哼了声:“这是在推定我有罪的前提下,才会有这样的政策,事实上,已经是对我合法权益的一种侵害了。” 王化贞依旧不慌不忙:“有罪推定,是我国司法体系特点所决定的,欧美司法体系固然有其合理性和先进性,但我们的司法体系也不乏优势,你就别操心这种学术问题了,当务之急,还是静下心来,思考如何把自己的问题搞清楚,顺便说一句,每个公民的合法权力都会得到公安机关的保障,当然也包括你。” 车厢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车子横穿市区,驶上了一条城际公路,看方向,应该是去往东平县的方向。 “这是要去东平县吗?”高原问。 王化贞点了点头:“现在叫东平区了,去年就改了,哦,你一直在云州工作,可能不知道。” “省经侦总队在东平办公?”高原又问。 王化贞微微一笑:“你是个特殊人物,理应给你找个特殊的地方,特殊对待嘛。”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一个多礼拜,高原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了,听罢只是撇了下嘴道:“身陷囹圄的罪犯,还谈什么特殊,实在是可笑。” “纠正下啊,在人民法院正式宣判之前,只能叫犯罪嫌疑人,所以,你现在还没资格自称为罪犯。”王化贞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要有消极情绪,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静下心来思考问题,想要证明自己是无罪的,那就得拿出过硬得证据,而所有这些,都是建立在理智思考和缜密分析的基础上的。” 高原无语,只是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良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欲加之罪,恐怕我就很难自证了。” 对于这句充满了不信任的话,王化贞却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入了东平区境内,但并没在市区停留,而是穿城而过,一头钻进了城市东部群山之中,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又开了一段,最后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路。 “到底要去哪儿啊,咋搞得这么神秘呢?”高原有些不安的问道。 王化贞也不看他,而是指着路尽头一片黑乎乎的建筑说:“省厅的干部训练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