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回荡着八岁男童的响亮哭声。
众官员看着可怜如待宰羔羊一般的平王,心中一片晦暗。
谋害天子起兵逼宫这等事,前朝史书上都有记载。谁能想到,他们有幸能亲眼目睹,亲自见证?
太和帝年纪轻轻就殒命,紧接着在丧期高凉王世子就策动兵变逼宫。这两者间,定然有些联系。
宫中隐约有传闻,太皇太后娘娘已经暗中秘密派人去捉拿东平王父子进京了。说不定,谋害天子一事另有主谋……
“别哭了!”姜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是要去和你娘团聚吗?我这就让人送你上路。”
最后两个字,阴恻恻的,显然不怀好意。
姜颢根本听不出来,竟真的不哭了,眼巴巴地看着姜颐,喊了一声堂兄。
姜颐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姜颢的脸,然后手往下摸到了脖子。右手骤然用力。
姜颢喉咙被卡住,一张白胖的脸蓦然涨红,嗬嗬嗬嗬地乱喊了几声。很快眼珠泛白,手脚渐渐无力。
众臣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有人已忍不住哭了起来。
“放了平王!”
一个修长的身影骤然而起。
竟是安国公长子中书舍人郑宸。
在一众惶恐惊惧的臣子中,郑宸显得格外冷静镇定:“姜颐,你想登基做皇帝,就放了平王。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毫无威胁。你何必动手杀他!”
“放了他!我们拥立你为新帝!”
安国公倏忽转头盯着自己的儿子。
郑宸无暇和父亲对视,继续道:“快些放了平王!”
姜颐挑了挑眉,右手一松,姜颢嘭地摔坐在地上,憋得通红的脸孔终于缓过劲来,拼力呼吸。
“郑宸,你区区一个中书舍人,能代表谁?”姜颐语气里满是讥讽:“你能代表太皇太后党吗?”
“我当然能!”郑宸应得斩钉截铁!
安国公惊怒不已:“混账!住口!”
这等话,岂能随意说出口!
朝堂百官众臣都在这里,在混乱中被杀的只有寥寥几人。所有人都在看着郑宸。
郑宸看向安国公,既是在说服安国公,也是在对众臣说话:“父亲,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我们坚持不应,高凉王世子便能斩杀我们所有人。到那时候,大梁朝堂一片空荡,会造成真正的动荡混乱。”
“到那时,我们便是在地下,也要愧疚难当,无言面对先帝和刚闭目不久的皇上。”
安国公怒道:“宫中动乱,宫外还有忠心的御林军,有英卫营。他们很快就会来平乱。”
安国公说的,正是百官心中所想。姜颐猝然起兵逼宫,是因为收买勾连了宫里的御前侍卫副统领,还有几个武将。绝大部分的御林军,依然忠心于天子。
别看现在姜颐蹦跶得欢,只要大军前来,便能迅疾拨乱返正。
百官们只要拖延时间,就会获救的可能。想来姜颐总不会丧心病狂到杀光所有人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形下,众臣可以保持沉默,可以虚与委蛇。但是如果表面立场支持拥立姜颐为新帝,就是形同叛乱了。
安国公死死盯着郑宸,咬牙切齿的话语里透出惊惶:“逆子,立刻跪下,收回刚才的话。”
知子莫若父。
安国公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何等雄心勃勃不甘人下。今日这一切剧变,透着他熟悉的诡异。
投向姜颐的御林军武将里,有两个分明是郑家花重金笼络的人,竟在一夕间倒向姜颐。再有郑宸此刻的惊人之举……这一切,都让安国公惊恐不已,心里生出了可怕的猜测。
郑宸和亲爹对视一眼,长叹一声:“父亲,请恕儿子不孝,不能听从父亲的命令。”
“皇上只有这么一个胞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命。”
然后,向姜颐拱手:“世子,我郑宸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请世子放过平王,我愿为世子起草继位诏书,并说服太皇太后册立世子。”
安国公被气得直翻白眼。
其余百官都被惊住了。
张尚书习惯性地看王丞相。看到的却是王丞相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凄惨模样。到这一刻,张尚书霍然惊觉,姜颐杀李尚书祖孙是立威,王丞相苟延残喘,迟早也是个死字。
倒是安国公父子两个,立场含糊态度可疑……准确来说,是郑宸有些可疑。为了一个平王姜颢,就甘愿忍辱负重背负叛逆罪名。左看右看,郑宸也不像是这般有大义的人。
戴尚书眉头拧成了结,显然和张尚书想到一处了。
纪尚书忍不住了,张口讥讽:“我今日才知,原来郑舍人是这等大忠臣,为了平王甘愿背负一世骂名。”
天子忽然驾崩,没有子嗣,应该由太皇太后和朝中重臣商榷新帝人选,再由礼部起草继位诏书,最后盖上御印。
郑宸直接跳过前面这些步骤,还要代礼部拟定诏书。这哪里是为了保护平王,分明是和姜颐沆瀣一气。
郑宸看向纪尚书:“纪尚书讥讽我,我不在意。我只要平王安然无事。”
纪尚书冷笑连连,还想再说什么,一支利箭嗖地飞过来,不偏不巧地穿过衣袖,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