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6 / 24)

角落被吓成惊弓之鸟的虞绾绾道。

“幸好公子算无遗策,对眼下情况早有提防,奴婢才有应对之法,虞姑娘不必担心。”

在冬雪眼里,虞绾绾神色稍安,可她却没注意,虞绾绾那双黑幽的眸子却像是暗夜里即将干涸的枯井。

还是…无力回天吗?

虞绾绾颓然地靠在车壁,只感觉沉甸甸的疲惫快要将她压垮。

她盯着马车内壁上铺着的园中戏猫画布,画布里的白狮猫静静地盯着关着它的金丝笼,一双鸳鸯眼好似染上了夜色的黯。

虞绾绾顿时哀从心起,她这一生,喜不能言说,怒不能掷杯,哀不能落泪,厌不能远离,只如行尸走肉般违背自我意愿地活着,而未来,她的家人皆会因她而死,她亦会背负着直不起腰的骂名,成为虞家的罪人,卑微讨好地同林潮生亲近。

为何…如此?

为何…是她?

虞绾绾眼睑垂下,眸光渐渐空洞,听着冬雪说与她听,又像是说与自己听的话。

“奴婢已经放出了通信丸,那贼子现在该是动弹不得,稍许公子便会赶来相助。”

可就在这时——

“是吗?”

一道令人齿缝生寒的声音仿若冷白刀刃从车顶直直垂下穿透到两人耳边。

冬雪猛地抬头,看向黑幽幽的车顶,脸色惊白。

角落里的虞绾绾跟着抬头,跟着脸色惊白。

但那双缓缓抬起的丹凤眼,却仿若从一场荒诞的大梦里突然苏醒。

在懵怔一瞬后,骤然注入了今日第一次熹微。

这声音是……孟、戮?!

“冬雪姑娘,水流湍急,吊桥易晃,务必是要小心行进的,这里也快不得。”

车夫不知林潮生就在吊桥对面,但冬雪知道,看着弥漫着黑雾的吊桥,虽然前路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冬雪清楚,只要过了吊桥,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兴许是知道快到了,冬雪这次答得轻快:“无妨,小心为上,也快到了。”

而缩在角落里的虞绾绾听着两人的对话,慢慢直起了腰,抬手整理了下发间的祥云簪,眼神里溢着“期待欢喜”,可心底已然逐渐被绝望恐惧快速吞噬,如果她能通过身体表达,她眼下便是抖如筛糠。

虞绾绾掀起眼皮,看向马车帘外,连绵不断的大雨,像是串成了一根根从天落地的透明绳索,狠狠圈住她的脖颈,随着马车的行进,缓缓收紧,直至窒息。

……

夜色里的暗林,为了便宜行事,难得一改往日风格,穿着一袭黑衣的林潮生此刻正执伞望着不远处的吊桥,夜雾弥漫,他也不知马车行进至何处,只是掐算着时辰,也该到了才是。

林潮生身后跟着几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虽然不是个个高大魁梧,但脚下步子轻盈,气息沉稳绵长,一看皆不似寻常人。

林潮生备受大皇子器重,只是眼下大皇子阵营之中,势力盘根错节,大皇子妃身后的高家手握着大皇子阵营一半的兵权,而另一半兵权,又拆解为二,一半在大皇子手中,另一半则散落在几个大皇子阵营里的世家侯府手里。

时局纷乱之时,兵力最为重要,林潮生不过是一个文臣,盛世安稳年间,在重文轻武的大胤确实是颇有地位和声望,可放在眼下,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没有兵权的文臣,在大皇子阵营里又能说的上什么话。

尤其,林潮生还被孟戮抢占了三座城池,这段时日,林潮生没少被拥护大皇子的那帮老臣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林潮生好看的薄唇微抿,便是撑着伞,衣摆靴面也染上了夜寒的雨水,湿冷的触感让林潮生有些微的不适,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低声。

“大人,时辰稍过,不如让属下前去探探,也好能快些接应冬雪姑娘。”

盛京此时俨然被十四皇子攻陷占领,林潮生偷回盛京,万分凶险,所以并不敢大张旗鼓,大皇子不放心他,给他配备了身边最为精良的五位绝顶高手,还借与了他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林潮生虽无兵权,但智绝于顶,这一日带走虞绾绾的计划,他筹谋了近三个月,从地点时日,盛京的守卫布防,内里的探子卧底接应,以及…孟戮的行踪。

提及这个名字,林潮生目色瞬间沉凝,只感觉靴面的湿寒立时钻入脚底,柔和的眉眼里闪过浓浓的忌惮和难得的恨意。

林潮生忘不了,被孟戮夺去三座城池时,他是如何狼狈地穿着流民乞丐的衣裳,鼻尖萦绕着他少有闻到的酸臭汗味,慌不择路地被众将士掩护着出城。

他身后倒下的一个个身影,都是曾经同他把杯笑饮的知己良友和忠诚属下。

他们都是为了救他而死,而举刀者,就是……孟戮。

戮杀人间的屠魔梦魇,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族也只是仰他鼻息的提线木偶。

过往这几年,几位皇子争夺皇位,兵戎相见,战火连天,不知死了多少将士,其中有一半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了孟戮手里,也因此,将踏着鲜血,踩着白骨的孟戮送上了权柄的高位。

而他不止杀了数十万将士,就连他的父母兄长,还有对他倾囊相授的恩师都死在他手里。

孟戮,就是个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