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微落,六应准备出门寻孟戮,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回身道。
“有些唐突,不知虞姑娘能否同贫道一道出去?”
虞绾绾眼中懵懂,浑然不知眼前情况:“为何?”
六应笑:“贫道担心孟大都督不给贫道开口的机会。”
虞绾绾虽昏迷了几日,但这几日她都有丫鬟伺候进流食,所以,身体半分孱弱不显,反而因为睡眠充足,有些生龙活虎,可以下地走路。
虞绾绾也惯是懂事,虽不明但也披衣跟在六应身后,只是刚走两步,虞绾绾忽然看着六应清秀的侧脸,小声询问道。
“六应道长,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六应摇头:“今日是第一回见。”
虞绾绾眸间闪过些微疑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小步跟在六应身后,等要走到临近屋门之时,六应扶了一下自己的道冠,同虞绾绾道。
“要不,还是你来开门吧。”
“贫道这道冠要是再破,贫道的小师弟应该会拿剑追着贫道满山跑了。”
虞绾绾不解其意,但开个门并不是什么大事,她点了点头,走到六应前面,刚拉开门缝一角,却见一只薄凉的手瞬间推开大门,径直穿内,握住了她推门的手腕,随后,屋门大开,孟戮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片光亮,出现在了虞绾绾跟前。
孟戮长眉微拧,好看的狐狸眼微垂,便是面无表情也似雪中玉雕,清寒剔透。
虞绾绾倏而脸颊像是被烫了下。
但很快又有些忧心,被控制的“自己”一定会抽回手,并斥责孟戮无礼,还会怒气攻心,她和孟戮之间的冲突会越来越……
虞绾绾眨了一下眼。
思绪戛然而止。
她看着自己被孟戮紧捏住的手腕。
等了一会。
一会又一会。
虽是时间流逝,虞绾绾瞳孔逐渐一点点放大。
“她”为何…没有动静?!
只一个瞬间,虞绾绾像是冰水淋头,思绪突然开始清晰回忆。
为何她自打醒了之后,行为举止便全都如她所想?
被控制的“她”昏迷前,明明刚听闻林潮生的“死讯”,还激动地要为他寻死。
为何她这回醒后,一次都没提过林潮生的名字。
也不见有任何寻死的迹象。
便是不会寻死,也没有任何情绪激动的表现。
虞绾绾忽地愣住。
几息后,心尖骤跳,一个虞绾绾完全不敢想的可能在她脑海中如雨后春笋般遏制不住破土而出。
她鸦羽颤若细雨拍花。
难…难道——
她、脱、离、控、制、了?!
……
“脉搏越来越快,六应可是有何问题?”孟戮冰冷的目光落在六应身上。
六应回道:“贫道是方士,不是大夫,术业有专攻,劳孟大都督去请太医。”
孟戮沉了沉眉,又看了虞绾绾一眼,却见虞绾绾好似被他吓住,微微发愣。
孟戮皱了一下眉。
六应适时在旁边说了句:“虽贫道不是大夫,也得说上一句,虞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少吹些风好。”
孟戮目光垂下,却瞧见微有回神的虞绾绾直勾勾地盯着他握着她的手腕看。
——虞绾绾的脉搏更快了。
孟戮眉心更为皱紧。
打算等一会太医来了,好生问问,什么病症会使脉搏忽然加快如此之多。
等虞绾绾回房休息后,孟戮本想将六应带到另一处院落,六应却笑道。
“你送贫道走吧。”
“你想要什么?”
六应笑笑摇头:“贫道早已得到自己想要的,道法因果,顺其自然即可。”
见孟戮不信,六应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真想补偿贫道点什么,那你就回答贫道先前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六应缓缓收了笑容,手背在身后,看向孟戮:“如今,你可信命?”
半晌,风吹春草生。
“信,也不信。”孟戮淡声。
***
夕阳垂落,宛如行将就木之人唇角的一点残血。
六应走向街中的店里,要了一壶秋露白,这是他成为六应门掌门前最爱喝的酒,可自打他当上掌门后,便再也没碰过。
今日,他在这闹市之中,将酒杯斟满,举起之时微顿,却还是快速饮下。
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晚霞变成了黑夜。
六应红着脸,趴在酒桌上,轻声喃喃。
“……值得吗?”
“……呵。”
“……真是傻子啊。”
……
旁边有小孩路过,吃着糖葫芦同自己的母亲道:“娘亲,那个道士哥哥好像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