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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盯着面前的男人,许久。
似有风从半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岑姣便是这个时候出手的。
她抬手的动作干脆利落,遒劲带风。
手肘屈起,以臂为刃。
朝着男人的面门,腰腹,脖颈。
“岑姣。”男人并没有动手,只是侧身去躲,只是这两年,岑姣的身手并没有落下,反倒是比起从前精进不少。
这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挨了好几下。
等男人侧身想要抬手去反剪岑姣的手臂时,银质的,磨得极尖的簪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男人双手抬起,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岑姣。
岑姣手中的银簪并没有扎下去,她收了手,手腕一转,只是在男人的右脖子至下颚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我不喜欢外人进我家,这是警告。”
男人抬手去摸,摸了一指尖的血。
岑姣已经转到了客厅,她叮呤咣啷翻找着什么。
等到声音停下,一包碘酒棉签就被扔到了男人的脸上。
“陈玉生,流黄县那个破地方,我真不想去。 ”
陈玉生抽出棉签的动作一顿,岑姣六岁时被老爷子带回海市,那一年,陈玉生十岁。
再分开,陈玉生二十二岁,那年岑姣十八。
那之后,陈玉生便很少见到岑姣,毕竟岑姣和他不一样,老头子那边,是把岑姣当小孙女一样养着的,到了年纪,自然要出去念大学了。
再后来,陈玉生甚至见不到岑姣了,岑姣和老爷子起了冲突那日,他是在场的,只是那时以为是放狠话,谁料,那天之后,岑姣当真不再联系他们,也不再出现。
而老爷子也不许他们去打扰岑姣。
心念再转,陈玉生是知道岑姣为什么不喜欢流黄县那个地方的。
两人还小的时候,一起被老头子送去跟师父学武。
两个半大孩子很快就熟悉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提到从前的事儿了。
陈玉生至今还记得,那天天上的星星极亮,那时候岑姣刚刚十岁,还是个小丫头,坐在他旁边,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口气,小大人似的,“陈玉生,我是个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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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是六岁的时候被老爷子接到海市的。
她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儿了,一星半点的记忆都没有,就好像她的人生,是从海市开始的,在那之前,她并不存在一般。
一开始的时候,岑姣也不在意,只是后来大了,去了学校,听同学们一闹腾,便也回去同老爷子闹腾,要找自己的爸妈。
和陈玉生他们不一样,岑姣不喊老爷子老先生,她喊爷爷。
“爷爷,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呢?”十岁的岑姣挤在沙发上,抬眼看向一旁穿着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男人对着岑姣招了招手,等人跑到身侧,便弯腰将人抱起来,圈在怀里,放在腿上,而后长长叹一口气,“我们姣姣,命苦啊。”
从老爷子口中,岑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老爷子说,岑姣的母亲是故人遗孤,他当女儿一样照顾着长大,后来,岑姣的母亲嫁给了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结婚没两年,就怀了岑姣。
怀上岑姣时,女人的孕反极为严重,那男人就带着她去黔州散心,黔州的空气风景怎么都是好过海市的。
谁料到,没去两天,人就被拐走了。
这一下,就是六年。
直到六年后,岑姣的母亲才想方设法和老爷子联系上了,老爷子赶来,带走了岑姣。
岑姣听得懵懂,哦了一声,“那我妈妈呢?”
“为了拖住村里的那些人,你妈妈死了。”
岑姣又哦了一声,“那我爸爸呢?”
“你爸在你妈妈被拐走的第二年,就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岑姣直起腰,她舔了舔唇,“那我爷爷奶奶呢?”
老爷子眸光暗了暗,“他们啊,早在你爸妈结婚前,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岑姣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有些难过地想,自己像个灾星似的,一来,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了。
陈玉生安安静静地听岑姣说完后,才转头看向她,“那我也是天煞孤星,家里人都死绝了,老爷子才把我带在身边的。”
老爷子身边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少,多数是家里出了事儿的,都叫老爷子出钱养大了。
外面都说,老爷子是菩萨心肠。
这样的孩子虽多,可是只有陈玉生和岑姣年龄相仿,所以岑姣也只与陈玉生相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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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生收回思绪,他将手里的棉签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说是去流黄县,咱们这次是进山。”
说着,陈玉生从腰侧的小黑包里摸出了一沓照片。
岑姣瞥了陈玉生一眼,垂眸继续手上固定蝴蝶的动作,没接。
陈玉生也不在意,他将照片一水展开,放在了宽大的桌面上。
照片上是山林。
乱糟糟的,横一个山头,竖一个山头的。
岑姣对山林并不熟悉,所以也看不出照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