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睡前或许还能敦伦一番。

可在靠近皇城的富人区，灯火通明、通宵达旦这些形容词可不是说说而已。

昨夜杨伏是从城南潜入的，那一片俱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长安城的富人区靠近城北的皇城，即便以杨伏的听力，也没办法听到那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

杨伏之前对长安城的想象还是太乐观了，对这座拥有一百多万人生活的城市想象力不足，完全意识不到一个坊究竟有多大——即便他自身就处于这座城市当中。

所谓‘三曲之地’只占了平康坊的十六分之一，便是如此，亦有十多家妓院。

小者妓女几人，大者十数人。

这个风流薮泽之地分作北、中、南三曲，其中南曲与中曲内皆是优妓，来往的都是宦官士人、王公贵族，北曲才是招待平民百姓和商人的地方。

《北里志·泛论三曲中事》有云：妓中有铮铮者，多在南曲、中曲。其循墙一曲，卑屑妓所居，颇为二曲轻斥之。

由此可见，‘优妓’所指的并不单纯只是外形条件好的妓女。

贺兰敏之肯定算个王公贵族，那么他受到寄生物入侵的地方可能就在中曲或南曲。

杨伏站在平康坊的坊门前负手而立，不知道后面该如何下手调查。

站在外面看，他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须得进入调查，才能确认有什么人被寄生物入侵了。

早知道想办法跟着太平公主她们前往皇城，只要李治或武则天看到了那个寄生物，应该就明白长安城迎来了一场大麻烦，有官方力量协助的话，找到其余的寄生物就容易多了，更能够借此追溯源头。

叹了口气，杨伏迈过平康坊北门，走入坊内。

花街柳巷必然少不了人，纵使是在刚刚解除宵禁的早晨，三曲之地便已是人声鼎沸。

除了来者，亦有不少昨夜一直逗留妓院的客人。

“他们能进，为何奴家便不能进？”

在一片嘈杂当中，杨伏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

曾经命人将他绑回家的女子身着圆领袍，双手叉腰，对着一个青楼的假母喧嚷。

那假母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若只说青楼只许男人进，不许女儿进，定又要被此女纠缠。

可她又不敢敷衍了事，害怕开罪了眼前这个女子。

此女乃陇西李家的世家女，名银娥，生性刁蛮活泼，最是听不得有人说她不如男子。

偏不学女红，也不学书画，好弓马，好刀兵，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位女将军。

正当这时，一个人影插入了李银娥和那假母之间。

“昨夜武敏之便是在你们这儿过夜的？”

来者正是杨伏，他的眼睛凝望着假母胸膛，举止在他人眼里异常粗鄙。

假母抬手捂住胸口，心中有些窃喜，明明已经年老色衰，还是能被这般伟丈夫看中，莫说要他出钱了，便是让她倒贴钱，她也愿意再接一回客。

“清源道长！”

李银娥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昨日偶遇的道人，不由惊呼。

旋即她又勃然大怒，“好个道士，昨日奴家请尔回府，本想让阿耶将奴家许配于尔。未曾想，尔入长安首要之事便是狎妓？”

杨伏诧异回头：“昨天你明明是想要将贫道绑回去，何来‘请’字一说？何况，贫道来此也并非是狎妓，乃是为降妖除魔而来。”

假母掩嘴轻笑：“道长快快请进，且待妾身将娘子们唤来，道长想要降何种妖、除何种魔，任挑……”

“贫道要降的是这种妖——”

假母话未说完，杨伏猛然伸手，撕开她的胸膛，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从她体内取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怪物。

“除的是这种魔！”

言罢，杨伏五指合拢，把那个寄生怪物捏碎。

在死亡的那一刻，寄生怪物发出一声尖叫，震耳欲聋，异常刺耳。

紧接着，青楼内便爆出了许许多多的咆哮和尖叫声音。

同类的死亡似乎就是那些寄生怪物的催化剂，那声尖叫相当于给其他寄生怪物一个信号。

让它们知晓——

敌人已至！

杨伏一甩衣袖，从胸膛伤口恢复的假母身边经过，面如寒霜地闯入青楼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