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天晚上临睡前,玛蒂尔达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发,公爵突然脸色难看地冲进房间。
拉斐尔正睡在卧室的地毯上,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公爵一把将他从地毯上抱起来,发现他身上很多淤青和伤痕,拍拍他的脸也叫不醒。
他惊怒地看向玛蒂尔达:“你给他吃了什么?”
玛蒂尔达头也不回,她漫不经心地梳头:“给他喂了点安眠药,他一直不停地哭,吵死人了。”
“啪——”
公爵反手一耳光抽在她脸上,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公爵第一次冲她发火。
玛蒂尔达先是一愣,继而尖声叫出来:“你打我?!你敢打我?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
公爵的怒气更上一重:“你是不是想死?你想死别拖着我!拉斐尔是圣座的儿子,圣座要是知道你这么虐待他唯一的儿子,我都保不住你!”
玛蒂尔达一愣:“他,他是圣座的儿子?”
教宗格里高利十三世,想起那个让整个宇宙都闻风丧胆的名字,玛蒂尔达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女人开始害怕,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捉弄一下他,我没想过要……”
公爵懒得听她的狡辩,气冲冲地把拉斐尔抱了出去,留下玛蒂尔达狼狈地跪在地毯上。
她呆滞地盯着那张猩红色的地毯,忽然看到上面有暗红色的血迹,她伸出指甲去扣那块血斑,却怎么也扣不下来。
后来的事玛蒂尔达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知道公爵把拉斐尔送到奥丁的精神病院治疗了大半年,于此同时,玛蒂尔达的身边也多了个形影不离的女仆安妮。
安妮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她的报应果然到了。
眼下,望着床上瘫软无力的玛蒂尔达,拉斐尔笑起来:“不如这样吧,你求求我,你求求我,说不定我真帮你得到解脱。”
就像当年我求你的那样。
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安妮用眼神示意医生离开,床上的玛蒂尔达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笑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又透出怪异的神经质。
拉斐尔皱眉:“你笑什么?还有外人还在这里。”
“怎么?你嫌我丢人?你刚成年就和路德维希上床都不觉得丢脸,我为什么要觉得丢脸?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玛蒂尔达猛地抬起脸,神色扭曲:“你以为我没长眼睛,也没长耳朵?这个公爵府就是个大妓院!整个世界都是个大妓院!你是被卖给了这里,我也是,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拉斐尔颤抖地掐住自己的手心:“你闭嘴……”
玛蒂尔达咯咯地笑:“你不是说过你很幸福吗?你是觉得做妈妈的儿子更幸福,还是和路德维希在一起更幸福?拉斐尔,他是我的儿子,身上也流有我的血,归根结底,他和我也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
她忽然绾起耳边凌乱的黑发,鬼魅地笑:“你看我的脸,你难道不会想起……”
“啪——”
不等她说完,一个凌冽的耳光抽在玛蒂尔达的脸上,她尖叫地扑倒在床上。
拉斐尔甩了下发麻的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好,谈判破裂,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那你就受着吧,痛死你活该。”
他急匆匆地拉开房门,仿佛身后有吃人的妖怪在追他,玛蒂尔达的尖笑声阴魂不散。
“妈妈是爱你的,你不会让妈妈失望的对吗?”
“你给妈妈唱歌,妈妈请你吃糖好不好?”
“妈妈,妈妈……”
拉斐尔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玛蒂尔达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他想起十三岁生日的那天,公爵递给他一个崭新的盒子,祝他生日快乐。
男孩以为和往年一样是各种奢侈品或者书籍,他原本已经打算在打开盒子后做出夸张的表情,公爵看到他的笑容一定会很开心,大家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但当真的打开盒子后,他一下子愣住了,准备好的假笑在这一刻没有派上用场。
里面是个熊猫玩偶。
看到男孩的表情,公爵笑道:“是玛蒂尔达给你挑的哦,她说你就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我本来还觉得不太符合Alpha的性格,但我说不过她。”
男孩惊喜地望向公爵身边的女人,但那个女人却没有看他,她满脸不耐烦地把玩手指上的猫眼石戒指,甚至都懒得给他一个眼神。
可尽管如此,男孩心里还是感到很高兴,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熊猫玩偶抱在怀里,细声道谢:“谢谢夫人。”
同时,他在心里又小声说了句:谢谢妈妈。
拉斐尔在原地站住,他背影不住地颤抖,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扇雕花大门,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眼角滑下。
妈妈……
原来幸福真的只是表象,一会儿就消灭了。【1】